嘉靖二十三年深秋,怒江江畔的风裹着河谷特有的湿冷,卷过两岸连绵的瘴气林。浑浊的江水在礁石间撞出轰鸣,像是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擂响了前奏。赵忠勒马立在西岸的制高点上,玄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扫过下方绵延三里的防线,嘴角抿成一道坚毅的弧线。
那道坚固无比的防线,是由厚实沉重的夯土与巨大无比的巨石精心筑造而成。其高度足足高二丈有余,宛如一道巍峨的屏障横亘在眼前。仔细端详那墙面,便能发现上面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个个射击孔,这些射击孔大小适中、排列有序,仿佛是整座防线敏锐的眼睛。在每一个射孔之后,都静静地趴着两名身姿矫健的火铳手,他们神情专注且警惕万分。只见他们手中紧握着威力强大的“迅雷铳”,已然装填完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而通条则稳稳地斜插在他们腰间特制的皮套里,那皮套质地坚韧,既能妥善固定通条,又方便在紧急时刻迅速取用。
再看防线两侧幽深静谧的山坳之中,五十门崭新打造、闪耀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火龙出水”火箭筒正悄无声息地对准了波涛滚滚的江面。每一门火箭筒的筒身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铁皮,用以增强其防护性能和耐用性。尾部至关重要的引信更是被精细的油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生怕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而引发意外。负责操作这些火箭筒的士兵,无一不是从精锐的神机营中精挑细选抽调出来的久经沙场的老兵。此刻,他们的手指如同钳子一般紧紧攥着点火绳,由于内心高度紧张,掌心不断渗出的汗水早已将那粗糙质朴的麻布手套浸得湿透。
将军!此刻暮色正沉,天际最后一抹残阳也已隐入层云之后。只见副将吴谦单人独骑自西南方疾驰而来,胯下战马喷吐着白沫,铁蹄踏起一路烟尘。他勒住缰绳时险些撞上帅旗,慌忙滚鞍下马行礼道:禀报主帅!暹罗援军三万精兵已在右翼山谷完成集结,那莱将军特遣末将前来请示——但见我军旌旗挥动,便即策应侧击敌军后阵!说话间呼呼喘着粗气,身上明光铠布满斑驳泥渍,显然是穿透薄暮时的密林小径而来,肩甲处还挂着几缕扯断的荆棘藤蔓。
赵忠抬手示意他看向江面,只见东岸的密林边缘已泛起成片的烟尘,隐约能听到牛角号的长鸣。“待敌兵过江心再动,那莱将军熟悉地形,让他务必绕至敌后方的火铳阵列,断其退路。”他顿了顿,指了指防线中央的了望塔,“三段阵的号令由塔顶旗手发出,红旗下压开火,黄旗下压装填,白旗下压推进,绝不可乱。”
吴谦躬身领命,刚要转身,却被赵忠叫住。“告诉弟兄们,此战不仅是守云南,更是守咱们大明的脸面。英国人的火铳虽利,但咱们的火箭筒、咱们的战术,比他们强十倍!”话音刚落,东岸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沙贾汗的十万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出密林,朝着江边的渡口扑来。
沙贾汗傲然骑在一匹雄壮高大的阿拉伯战马上,那战马鬃毛飞扬、神骏非凡,四蹄踏地时仿佛带着滚滚烟尘。他身上披挂着华丽耀眼的金色铠甲,每一片甲叶都经过精心打磨,在明媚阳光的倾洒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在他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两名来自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资深顾问,其中一人正是专门负责火铳供应事务的约翰少校。
此刻,约翰少校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双手高高举起一支崭新的“布朗贝斯”火铳,兴致勃勃地向沙贾汗展示着:“尊敬的首领啊,您瞧好了!咱们这款‘布朗贝斯’火铳性能卓越,有效射程足足可达三百码之远,比起大明军队所使用的火铳,要远上整整五十码的距离;而且它的射速更是快了三分之一有余。只要咱们训练有素的火铳手们能够整齐有序地形成严密阵列,届时明军那看似坚固的防线在我们面前必将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说着,他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火铳,枪管上精细镌刻的膛线便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峻的金属光泽。
沙贾汗听闻此言,眼中陡然闪过一抹贪婪而又炽热的光芒。他早已对云南那片肥沃丰饶的土地垂涎已久,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如今有了英国先进火铳的大力支持,他的野心愈发膨胀,信心也瞬间爆棚。只见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锋利无比的弯刀,高高指向西岸严阵以待的明军阵地,声如洪钟般下达命令:“传令下去!第一梯队迅速推进至二百五十码处,立即开火攻击;第二梯队要紧随其后,保持队形,务必一鼓作气突破明军的防线,然后直捣黄龙,一举拿下大理城!”为了鼓舞士气,他还许下重赏:“谁第一个成功登上敌方防线,本王将赏赐黄金百两,再赐奴隶百名!”
马拉塔军队的前锋由五千名精锐火铳手组成,他们个个身姿挺拔、精神抖擞,手中紧握着崭新的“布朗贝斯”火铳,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向江边稳步推进。此时的江水流速平缓,不算湍急,渡口处的浅滩宽阔平坦,完全足够士兵们轻松徒步通过。当第一梯队的火铳手们刚刚踏入江心之时,矗立在高处了望塔上的旗手果断地挥下了鲜艳的红旗。刹那间,“放!”防线后的号令官扯开嗓子拼命喊道,声音响彻云霄。
然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两侧幽深隐秘的山坳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尖锐的呼啸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五十枚巨大的火箭拖着长长的火尾腾空而起,宛如一条条狰狞的火龙直冲云霄。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后,精准无误地朝着马拉塔军队密集的阵列呼啸而下。“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巨大的冲击波使得平静的江面泛起层层涟漪。火箭弹炸开的瞬间,无数细小却致命的碎铁屑和铅弹如同倾盆暴雨般四处飞溅开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些火铳手猝不及防,瞬间成片倒下,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战场。
沙贾汗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与不可置信——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力巨大、破坏力惊人的武器。一旁的约翰少校同样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这……这不可能!大明怎么会拥有这样先进的火器?”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二波火箭又接踵而至,这一次的目标是马拉塔军队的中军大帐。情况危急之下,沙贾汗身边的亲兵们迅速反应,急忙将他团团护在坚固的盾牌之后,这才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开火!快点开火反击!”沙贾汗气得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吼道。幸存下来的火铳手们慌忙稳住心神,颤抖着将手中的火铳架在肩上,对准西岸的明军阵地扣动扳机。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明军的火铳手早已聪明地躲进了防线后面用粗大圆木和夯实泥土筑成的坚固掩体之中。这些掩体设计巧妙,结构牢固,能够有效地抵御火铳的攻击。只听得“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掩体上,仅仅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赵忠稳稳地站在了望塔下,目光冷静而锐利,看着远处马拉塔军队一片混乱的景象,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他当机立断,大声下令:“传我的命令,采用三段阵战术向前推进!”话音刚落,塔顶的黄旗随即有力地挥下。只见第一排火铳手迅速从掩体后探出头来,沉着冷静地对准江心的敌兵扣动扳机;射击完毕后,他们立刻蹲下身子开始快速装填弹药。紧接着,第二排火铳手无缝衔接,立刻跟进射击;随后是第三排火铳手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如此循环往复,密集的枪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江心的马拉塔士兵纷纷中弹倒地,鲜血染红了江水,将原本清澈的江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冲啊!跟我一起杀上去!”赵忠振臂高呼,拔出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剑,翻身跃上战马,身先士卒地带领着五万斗志昂扬的边军朝着江边奋勇冲去。明军士兵们受到鼓舞,士气高涨至极点,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呐喊着踏入滔滔江水之中。与此同时,暹罗军队在那莱将军的英明指挥下,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马拉塔军队的后方。那莱将军乃是暹罗赫赫有名的猛将,作战经验丰富,眼光独到。他深知火铳手是马拉塔军队的核心力量所在,于是果断集中优势兵力,对着后方的火铳阵列发起了迅猛而突然的突袭。
腹背受敌的马拉塔军队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沙贾汗眼见大势已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连忙下达撤退命令,试图保存有生力量。然而,明军早已料到了他的这一招,提前切断了他的退路。赵忠亲自率领精锐部队展开追击,一边追赶一边高声喊道:“降者免死!凡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不少马拉塔士兵见突围无望,为了保住性命,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这场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当夕阳柔和的余晖洒满波光粼粼的江面时,喧嚣嘈杂的战场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据统计,明军在此战中共歼灭马拉塔军队五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还缴获了大量战利品,其中包括三千多支先进的“布朗贝斯”火铳以及数量庞大的火药和弹药。战斗结束后,赵忠安排手下人仔细清理战场,自己则拿着一支缴获来的火铳,神情专注地进行研究。
回到营帐中,赵忠小心翼翼地将火铳拆解开来,逐件仔细观察。他发现这支火铳的枪管膛线比大明自制的火铳更加细密均匀,而且所用钢材的质量也要好得多。出于好奇,他又让人取来一些英国的火药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惊讶地发现并没有大明火药那种刺鼻难闻的硫磺味道。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火药上。”赵忠若有所思地说道,“英国的火药纯度明显更高,燃烧起来更加充分彻底,所以才能使得火铳的射程更远、射速更快。”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让人备好笔墨纸砚,亲自写了一封详细的书信,选派一名身手敏捷的信使快马加鞭送往广州,交给负责火器研发工作的张睿。信中不仅详细描述了此次战斗的全部经过,还附上了自己对英国火铳和火药的研究结果,恳切请求张睿尽快着手改良大明现有的火药配方。“只有当我们的火药质量得到提升,咱们的火铳才能真正发挥出更大的威力。”赵忠郑重其事地对送信的士兵叮嘱道,“下次再遇到英国的先进火器时,我们才有十足的把握彻底碾压他们。”
就在赵忠忙于处理战俘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时,一名神色慌张的斥候连滚带爬地闯进营帐。“将军大人,大事不好了!”斥候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急切地说道,“据可靠情报显示,英国东印度公司已经派出了五艘装备精良的大型战舰,目前已然抵达孟加拉的重要港口。据说他们是打算给沙贾汗运送更多的先进火铳和威力巨大的大炮!”听到这个消息,赵忠手中的火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锁——英国公然直接插手云南地区的战事,绝非小事一桩。要知道,孟加拉距离云南并不遥远,一旦英国的战舰沿着怒江逆流而上,再与沙贾汗残存的部队相互配合,那么云南的防线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略作思索后,赵忠果断下达命令:“立刻加强怒江沿线的防御工事,增派精兵强将驻守各个重要渡口!”紧接着又补充道:“再派人星夜兼程前往暹罗,向那莱将军传达我的请求,请他务必再派遣三万援军前来支援。大明与暹罗之间的联盟关系至关重要,绝不能就此中断!”
夜色渐浓,怒江岸边的一座座营帐中灯火通明。赵忠独自一人站在摆放着地图的大桌前,眉头紧皱,目光深沉而忧虑。他深知这场仗远远没有结束,随着英国的强势介入,云南地区的局势变得愈发复杂多变。而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支英国火铳,好似一个无声的预警信号,仿佛在默默提醒着他:一场规模更大、影响更深远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