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年四月,广州造船厂的一号船坞被清晨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辉,坞内引潮渠的海水尚未退去,泛着粼粼波光。一艘体量空前的巨舰稳稳架在木质龙骨墩上,正是大明耗时半年研制的“海晏级”主力战舰。舰身长达五十丈,比先前最大的“靖洋级”还长十丈,舰体骨架采用南洋坤甸硬木打造——这种木材入水即沉,耐腐抗虫,是造船的极品料,每根主梁都需八名工匠合力搬运。
舰身外侧已覆盖大半寸厚的不锈钢甲,甲片间的焊缝细密如发丝,是工匠们用特制铜锤反复敲打的成果,阳光照在甲面上,反射出刺眼的银白光芒。船坞内一派热火朝天,百名工匠各司其职:东侧的工匠正用绞车吊装二十门八十斤超级炮,炮身裹着麻布防滑,铁制炮轮在滑轨上缓缓移动;西侧的三名工匠围着蒸汽发动机调试,手中的扳手不时转动阀门,“滋滋”的蒸汽从排气口溢出,带着淡淡的煤烟味;船尾处,几名漆匠正涂刷第三遍防腐桐油,油刷划过木缝,将桐油牢牢锁在木材内部,空气中弥漫着桐油与海水混合的独特气味。一名年轻工匠汗流浃背地扛着铆钉跑过,腰间的铜哨不时发出短促的声响,指挥着同伴配合吊装,整个船坞被铁器碰撞声、号子声、蒸汽声交织成的交响笼罩。
张睿和徐光启并肩站在战舰的主甲板上,张睿一身藏青色水师总兵袍,腰间佩着正德帝御赐的“靖海”佩刀,袍角被船坞的海风微微吹动;徐光启则换了身便于劳作的短打,粗布衣衫上沾着些许机油,手中握着一架黄铜放大镜,正凑近舰身的不锈钢甲焊缝仔细查看。两人从舰首走到舰尾,每经过一处关键部位,徐光启都会停下脚步讲解。
当走到舰舷装甲旁时,张睿伸出手掌轻轻抚过甲面,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纹路——那是工匠们手工打磨的痕迹,比镜面略糙,却能减少炮弹击中时的弹跳偏差。他想起上月截获的欧洲战舰情报,上面标注着“六十斤炮可击穿五寸钢甲”的记录,不由得皱紧眉头:“光启,这装甲真能扛住欧洲人的重炮?上次虎门海战,咱们三艘战船的黄铜甲就被打穿了七个洞,伤亡不小。”
徐光启听闻此言,缓缓放下手中那精致的放大镜,动作沉稳而从容。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略显陈旧却绘制精细的图纸,轻轻展开铺在桌上。那图纸上的线条清晰流畅,标注详细,赫然画着不锈钢甲的剖面结构。他微微欠身,恭敬地朝着眼前的大人说道:“大人您仔细瞧,这甲片采用的是独特的三层复合结构。最内层乃是精选的低碳钢作为衬底,这种钢材质地坚韧,为整个甲片提供了稳固的基础支撑;中层则是特殊的镍铬合金,其具备出色的抗腐蚀性能与良好的延展性,能有效抵御海水的侵蚀以及战斗中的冲击;外层则是硬度极高的高锰钢耐磨层,历经反复锤炼打磨,表面光滑且坚硬无比。这三层紧密结合,总厚度精准控制在半寸,相较于普通钢甲,重量足足减轻了三成,然而其硬度却高出两倍之多。”说到此处,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焊缝处那颗颗锃亮的铜制铆钉,继续介绍道:“而且啊,这些铆钉独具匠心,采用了‘子母扣’的巧妙设计。当甲片受到外力冲击时,它们能够相互紧密咬合,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绝不会像旧式铠甲那样,一旦遭遇爆炸便轰然崩开。”
为让在场的众将心服口服,张睿果断下令,在船坞外的空旷之地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实弹测试。工匠们齐心协力,将一门早已校准过的六十斤岸防炮缓缓推至指定位置。那炮身乌黑发亮,散发着冷峻的光芒,炮口笔直地正对着战舰的侧舷装甲,两者之间的距离恰好设定为海战中最为常见的五十步。炮手们个个身手矫健,动作麻利地装填火药,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塞入一枚裹着铅皮的铸铁炮弹。一切准备就绪后,炮长高高举起鲜艳的红旗,扯着嗓子大喝一声:“清场!点火!”
周围的工匠和士兵们闻声而动,迅速且有序地退到五十步外的坚固掩体之后,只留下三名经验丰富的炮手留在炮位上进行操作。刹那间,“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浓烈的硝烟瞬间如云雾般包裹了整个炮身。炮弹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如同一道流星般飞速射向战舰。众人皆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那艘战舰。待烟雾渐渐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战舰那闪耀着金属光泽的不锈钢甲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坑痕。仔细测量一番,发现坑深竟不足半分,而甲片更是没有丝毫变形的迹象。反弹出去的炮弹重重地落在不远处的沙地上,砸出一个小巧的土坑。
“成了!真的挡得住!”掩体后的士兵和工匠们见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几名年轻气盛的工匠更是激动万分,忍不住抛起了手中的家伙什儿。张睿脚步匆匆地走到装甲旁,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弹坑,脸上原本紧锁的担忧之色终于缓缓散去。徐光启站在一旁,适时地补充道:“大人,您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基础防御而已。咱们精心打造的‘海晏级’战舰,还暗藏着三大杀器!那二十门八十斤的超级炮,其炮膛采用的是珍贵的钨钢材质,威力惊人,能够发射强大的穿甲弹,轻松击穿七寸厚的钢甲不在话下;十具鱼雷发射架配备了先进的联动装置,可实现三具齐射的强大火力,所配备的长续航声呐鱼雷更是神奇,能够敏锐地捕捉到敌舰螺旋桨发出的声音,一路追踪八里地之远;还有那蒸汽发动机,使用的可是双镍铜合金锅炉,运转起来稳如磐石,速度比之前的‘靖洋级’还要快上两成。即便真的打不过敌人,也能稳稳地甩开他们!”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发动机舱外壳,里面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嗡嗡”声,那是工匠们正在进行怠速测试发出的声响。
三日后,虎门海域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海面风平浪静,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数十艘水师战船整齐地排列成“雁阵”,围绕着即将命名的“海晏级”战舰。战舰的主桅杆上高高挂着一面巨大的明黄色绸旗,旗面上绣着醒目的“大明水师”四个朱红大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大明王朝的威严与荣耀。命名仪式由正德帝亲自委派的钦差大臣主持,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身着华丽庄重的绯色官袍,手持鎏金圣旨,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激昂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广州造船厂造巨舰,固海防,镇四夷,赐名‘靖洋’,命水师总兵张睿为舰长,率舰戍守南海,扬大明国威!钦此!”
张睿身着崭新的飞鱼服,腰间佩戴着象征权力与荣誉的“靖海”佩刀,步伐坚定地快步上前,双膝跪地接旨,声音铿锵有力:“臣张睿领旨谢恩,誓守南海,不负圣望!”随后,两名身姿挺拔的士兵抬着一面崭新的舰旗走上前来。这面舰旗以深邃的蓝色为底色,上面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色游龙,龙首高昂向天,尽显威风凛凛之态。张睿亲自接过舰旗,小心翼翼地将其系在主桅杆上。随着他一声洪亮的令下,舰旗缓缓升起,随风飘扬。海面上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各战船同时鸣炮致敬,隆隆的炮声此起彼伏,惊得海面上的海鸥惊慌失措,四散飞起。
试航随即正式拉开帷幕。张睿登上宽敞明亮的舰桥,手中稳稳握着舵轮模型,目光坚定而自信,高声下令道:“启动蒸汽发动机,航向南海,速度十节!”发动机舱内的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加大火力输入。锅炉内的压力迅速攀升,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螺旋桨高速旋转,激起层层巨大的浪花。
“靖洋号”在这股强大动力的推动下,稳稳地驶离锚地,朝着南海深处破浪前行。试航途中,战舰依次进行了各项严格的测试:八十斤超级炮精准击中十里外的靶船,巨大的爆炸声过后,靶船被炸得粉碎;鱼雷发射后精准命中水下目标,瞬间掀起十余丈高的壮观水柱;转向测试时,战舰表现出色,灵活稳健,在汹涌的风浪中丝毫没有晃动。张睿站在舰桥顶端,迎着海风,望着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的“靖洋号”,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沉稳震动,心中豪情万丈。他转身对身旁的徐光启感慨道:“光启,有此巨舰相助,何惧欧洲那些蛮夷?咱们大明水师,定能在南海扬眉吐气!”
试航圆满结束后,“靖洋号”缓缓驶回广州港。码头上早已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迎接的百姓和工匠。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自豪的神情,翘首以盼着英雄们的归来。张睿刚走下舰桥,便立刻召集造船厂和水师的负责人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室内气氛热烈非凡,众人都沉浸在新舰成功带来的喜悦之中。“传我将令!”张睿用力拍着桌子,语气坚定而果决,“广州造船厂即日起全力开工,每月至少建造一艘‘海晏级’战舰,半年内必须造出五艘,组成一支强大的‘靖洋舰队’!
材料供应由徐大人负责,优先调配镍铜合金和南洋硬木等关键物资,务必全力保障工程进度!”徐光启听后立刻起身领命:“大人放心,工坊现已储备充足的原材料,工匠们也分成三班倒昼夜不停地赶工,保证不会耽误工期!”就在众人纷纷表态支持之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一名身着水师斥候服饰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浑身湿透,衣衫上沾满了海草和盐渍,脸上满是疲惫与焦急之色。刚一进门,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喊道:“大人!紧急军情!欧洲舰队的三艘‘铁甲堡垒舰’已驶出印度洋,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南海驶来!”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染血的情报,双手颤抖着递上前去,“这是咱们潜伏在马六甲的探子冒着生命危险传来的,他为了送出这份情报,不幸被欧洲人发现。牺牲前,他将情报藏在了鱼腹之中!”
张睿的脸色瞬间从喜悦转为凝重,他快步上前接过情报,展开仔细查看。只见那张泛黄的麻纸上用炭笔清晰地画着“铁甲堡垒舰”的草图,旁边还标注着详细的参数:舰宽达三十丈,比“靖洋号”还要宽上两倍;舰身覆盖着八尺厚的低碳钢甲,是“靖洋号”装甲厚度的十六倍;舰上装有四十门六十斤侧舷炮,炮口呈交错排列,可同时向两侧发起猛烈射击;舰底装有双层螺旋桨,虽然速度不及“靖洋号”,但稳定性极强。
“八尺厚的钢甲……”张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紧紧攥着情报,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发白。他想起刚才试航时的豪情壮志,此刻心中涌起一阵沉重的压力。徐光启也凑过来看情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种堡垒舰简直就是移动的海上炮台,硬拼的话肯定不行。”张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众人沉声道:“立刻召集水师所有将领,半个时辰后在议事厅开会!传讯兵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和北疆、西域、云南等地,告知各地将领欧洲舰队的动向,让他们加强戒备!”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海面上静静停泊的“靖洋号”,阳光洒在舰身的不锈钢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却再也激不起他心中的喜悦。八十斤炮对八尺钢甲,这悬殊的差距,让刚刚才有起色的南海防御体系,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