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提示收到陌生消息时,栀正在整理作战报告。屏幕上跳出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消息内容简单得像道命令:“福利院的孩子让你过来一趟。”
她指尖顿在虚拟键盘上,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作战服口袋露出的红绳上——那是千劫扔给她的石头,这几天总被她无意识地捏在手里摩挲。
“谁?”她回了两个字,指尖敲得有点重。
对方回复得很慢,隔了足足三分钟才发来新消息:“千劫。”
栀挑了挑眉。算算时间,从福利院分开到现在不过四天。
她能想象出那个猩红眼眸的男人拿着手机捣鼓的样子,或许是对着屏幕皱了很久的眉,或许是问了福利院的护工才知道“联系”需要发消息,说不定还为了找她的联系方式费了不少劲——毕竟,逐火之蛾的内部通讯频道,从来不对外人开放。
“找我?”她故意问。
“孩子们念叨你。”千劫的消息依旧简短,甚至带着点生硬,“说想谢谢你。”
栀笑了笑。那天她被千劫抱着去处理伤口时,确实在走廊里撞见几个躲在门后的孩子,怯生生地探着脑袋看她。
当时她疼得说不出话,只来得及对最前面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眨了眨眼。
“知道了。”她回完消息,起身拉开储物柜。里面堆着不少总部发的慰问品,大多是包装精致的点心和水果,还有上次爱莉希雅硬塞给她的几盒巧克力。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又从抽屉里翻出几支新拆封的彩笔和童话书——那是梅比乌斯“实验失败”剩下的,据说原本是想研究儿童认知,结果被苏拿去送给了附近的孤儿院。
背包很快被塞满,沉甸甸地压在肩上。栀对着镜子理了理作战服的领口,镜子里的少女个子不高,眉眼却带着股利落劲儿。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绳石头,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其实她早就知道千劫。在逐火之蛾的资料库见过他的档案,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眼神比现在更冷,像淬了冰的刀。
档案里写着他的能力,写着他的过往,甚至写着他偶尔会出现在天宁市福利院附近,给孩子们带些捡来的玩具。
那些文字拼凑出的形象,和那天动手时的暴戾、处理伤口时的笨拙、扔石头时的别扭,一点点重合起来。
但她什么也没说。有些事,戳破了反而没意思。
赶到福利院时,千劫正靠在铁门旁抽烟。看到栀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过来,他把烟摁灭在脚下的砖块上,猩红的眸子扫过她的背包:“带这么多?”
“孩子们的谢礼,总不能空着手来。”栀晃了晃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包装鲜亮的糖果纸,“怎么,不欢迎?”
“麻烦。”千劫啧了一声,却率先推开了铁门,“进来吧。”
院子里比上次热闹得多。几个孩子正在追着一只瘸腿的黑猫跑,看到栀进来,突然都停住了脚步。还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先反应过来,脆生生喊了句:“姐姐!”
这一声像解开了什么开关,孩子们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姐姐你的伤口好了吗?”
“千劫哥哥说你会来!”
“我画了画想送给你!”
栀被围在中间,不得不蹲下来才能听清他们说话。她把背包卸下来放在地上,拉开拉链:“看我带了什么?”
点心盒被打开的瞬间,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栀把巧克力分给最小的几个孩子,又把彩笔和童话书递给稍大些的:“要好好画画,也要好好读书哦。”
“谢谢姐姐!”孩子们抱着礼物散开,有的坐在台阶上拆糖果,有的蹲在地上用新彩笔画画,院子里很快充满了笑声。
千劫在一旁看着,没说话。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把猩红的眼眸照得柔和了些。
栀抬头看他时,正好撞见他的目光,他像被烫到似的别开脸,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回去。
“你好像很懂孩子。”他突然说,声音有点闷。
“还好。”栀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在指尖转着玩,“以前执行任务时,去过不少有孩子的地方。”
千劫没接话。他走到花坛边坐下,看着孩子们围着栀叽叽喳喳。有个小男孩举着画跑过来,把纸递到栀面前:“姐姐你看!这是你和千劫哥哥!”
画上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穿着裙子(大概是栀),一个浑身涂成红色(大概是千劫),旁边还画着几只张牙舞爪的黑色怪物,被红色小人一脚踹飞。
栀忍不住笑:“画得真好。”
小男孩得意地挺挺胸:“千劫哥哥说,你和他都是很厉害的人!”
千劫在花坛那边咳嗽了一声,耳根有点红。栀看在眼里,故意扬声问:“千劫,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男人没回头,闷闷地说:“无聊。”
孩子们闹了一阵,被护工叫去吃点心。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栀和千劫。风吹过爬满藤蔓的墙壁,叶子沙沙作响。
“其实……”栀突然开口,又顿住了。她本来想说“我知道你常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千劫转头看她:“什么?”
“没什么。”栀摇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谢谢你告诉我孩子们想我。”
“不是我想说的。”千劫立刻反驳,像是怕被误会,“是他们天天缠着问‘那个受伤的姐姐什么时候来’。”
“嗯,我知道。”栀笑得眉眼弯弯。
千劫看着她的笑,突然别开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递到栀面前:“这个……你收下。”
屏幕上是他的联系方式,备注栏里写着两个字:“千劫”。
“下次孩子们再念叨,我好联系你。”他解释道,语气硬邦邦的,“省得我再找半天。”
栀看着那两个字,想起他为了找她联系方式可能费的功夫,心里有点软。她接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备注写了个“栀”。
“好了。”她把手机还给他,“以后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
千劫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走的时候叫我,我送你。”
“不用了吧,我自己能……”
“让你叫就叫。”他打断她,语气又带上了点不耐烦,却没了之前的戾气,“这里离市区远,不好打车。”
栀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突然觉得,被这样“命令”也不错。
“好。”她点点头。
下午的阳光变得温柔,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
孩子们吃完点心,又拉着栀讲她执行任务时的故事——当然,她捡了些不吓人的讲,比如
“遇到过会发光的蝴蝶”
“见过会唱歌的鸟”。千劫就坐在花坛边听着,偶尔在她编不下去的时候,冷不丁插一句“那是崩坏能变异的飞虫,有毒”“那鸟叫噬元雀,会偷东西”,气得栀瞪他,他却装作没看见。
离别的时候,孩子们抱着栀的腿不让走。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一幅画塞给她:“姐姐,这个给你,你要常来啊。”
画上还是两个小人,只是这次,红色的小人旁边多了个蓝色的光点,像极了涤罪七雷的颜色。
栀把画小心地折好放进背包:“一定常来。”
千劫在门口等着,看到她出来,转身推开门。两人并肩走在福利院的小路上,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快到路口时,栀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我打车就行。”
千劫没动:“说了送你。”他抬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拉开后座车门,“上去。”
栀坐进车里,摇下车窗看他。男人站在路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猩红的眼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亮。
“那我走了。”她说。
“嗯。”千劫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孩子们的画……你收好。”
“知道了。”栀笑了。
出租车发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千劫还站在原地。风吹起他的衣角,他抬手挥了挥,动作有点笨拙,却很认真。
栀靠在椅背上,从背包里拿出那幅画。夕阳透过车窗照在画上,两个小人仿佛活了过来。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绳石头,又看了看手机里那个“千劫”的联系方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不用急着说破。这样慢慢认识,也挺好的。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后退,栀知道,天宁市的这个福利院,她以后大概会常来。不为别的,就为那些期待的眼神,和那个别扭却温柔的猩红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