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悄然浸染着林府的亭台楼阁。听雪轩内早早点起了灯火,晕黄的光透过窗纸,在渐深的夜色中圈出一方暖意。
墨渊沉默地立在院中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无声地掠过主屋窗纸上那道纤细的身影。
白日里在回廊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与林修远相遇时,那低眉顺眼的姿态,那轻声细语的应答,无一不恰到好处。面对兄长的关切,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依赖,几分柔弱,将一个病后初愈、需要家人呵护的千金小姐演绎得淋漓尽致。
伪装得...愈发纯熟了。 他心下冷然。若非这些时日的密切观察,知晓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异常,就连他这般警惕的人,几乎也要被这完美的表象所迷惑。
窗内,云汐正坐在书案前。许是白日里应付家人耗了心神,此刻对着笔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起那支细杆狼毫,无意识地在指间转了一圈——动作流畅随意,带着不属于闺阁千金的洒脱。笔杆在她指尖灵巧地旋转,稳定得惊人。
墨渊的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这手法... 分明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与精于书画的闺秀该有的执笔姿态相去甚远。
云汐突然回过神,笔尖一颤,墨点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她慌忙瞥向窗外,见阿七依旧垂首侍立,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握稳笔杆,端出标准的执笔姿势。
腕力虚浮,姿态生硬。 墨渊将她方才的熟练与此刻的笨拙尽收眼底,却在细节处露出破绽。
小姐,铃铛端着茶点进来,大少爷方才派人传话,说城西新开了家书铺,收集了不少孤本杂书。若您闷了,可让人去寻些来。
云汐眼睛一亮,随即又垂下眼帘,轻声道:替我谢谢大哥好意。只是...我这般身子,还是少出门为好。
她说着,无意识地拿起盘中的一块杏仁酥,在指尖轻轻转动着。那点心在她指间灵活地翻动,竟像是耍弄什么小玩意儿般熟练。
铃铛好奇地看着:小姐这手法,倒像是...像是街边要杂耍的呢。
云汐猛地回神,差点把点心摔在桌上,急忙收回手:胡说什么,不过是...病中无聊罢了。
病中无聊? 墨渊眼底掠过一丝暗芒。那灵活的手法,分明需要经年练习,怎会是病中就能学会的?
夜深人静时,墨渊在厢房里写下密报:
目标对林家众人伪装完美,独处时却会流露异常习性。转笔手法熟练,把玩物件的方式与闺阁教养相悖。疑似受过特殊训练,或曾在市井长期生活。
他望向主屋的方向,窗纸上的剪影正在卸下钗环。
林微澜... 他低声自语,你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烛火摇曳,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