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椅的制作比预想中顺利。墨渊(阿七)寻来的牛皮绳坚韧异常,挑选的木板也按云汐的要求,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他将绳索在高处的枝干上牢牢固定,试了试承重,确认稳固无误。
云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双脚离地,身体随着秋千轻轻晃动,视野随之起伏,院中的景致仿佛都活泼生动起来。微风拂过脸颊,带着海棠叶的清新气息。
“好像……真的能暂时忘掉烦恼。” 她闭上眼,感受着这份简单的愉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像一根绷紧的弦,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墨渊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全然放松的神情,与他记忆中那个或惊慌、或狡黠、或烦忧的目标判若两人。秋千微微摇晃,裙裾轻扬,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如此……便满足了么?” 他心下微诧。这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幼稚的物事,竟能让她露出这般神态。
云汐荡了一会儿,慢慢停下。她看向墨渊,心中一动。
“阿七,你也试试?”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这邀请显然逾越了主仆的界限。
墨渊也是一怔,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讶异,随即垂下:“属下不敢。”
“这里又没有外人。”云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随意些,“你忙了这么久,也该歇歇。而且……你右臂刚好,也需要……测试一下这秋千够不够结实,对吧?”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墨渊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和微红的脸颊,沉默了片刻。“测试?” 他心下失笑,却并未戳穿。
最终,他依言走上前,却没有坐下,只是用未完全康复的右手抓住一侧绳索,微微用力向下拉了拉。
“回小姐,甚是稳固。”他松开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姿态恭敬依旧。
虽未真的坐上秋千,但这短暂的靠近和那声“甚是稳固”的评价,却让云汐心头莫名一暖。他似乎……并非全然抗拒她的靠近。
接下来的几日,那架秋千成了云汐最爱待的地方。她时常抱着一本游记或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上面轻轻摇晃,看着阿七在院中值守、巡视。
有时,她会在他经过时,没话找话。
“阿七,今天天气真好。”
“是。”
“阿七,那盆茉莉好像要开花了。”
“嗯。”
“阿七,你说……江南的运河,是不是真的很宽阔?”
“属下未曾去过。”
他的回答总是简短,有时甚至只是微微颔首。但云汐发现,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每次回应都带着刻板的疏离。偶尔,在她提到一些无伤大雅的“奇思妙想”时,他眼中会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无奈,又或是……包容的情绪?
这种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开始留意他更多的小动作,比如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叩剑柄,比如他受伤初愈的右肩在阴雨天会不自觉地微微绷紧……
这日黄昏,云汐坐在秋千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忽然觉得,如果忽略掉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墨渊和该死的死亡预告,眼前这般岁月,竟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安心。
“阿七。” 她轻声唤道,声音融在晚风里。
他像往常一样,无声地走近几步,等待吩咐。
云汐却没有看他,依旧望着天边:“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晚霞,很好看。”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谢谢你……做了这个秋千。”
墨渊站在她身后,看着霞光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秋千的绳索在她手中被无意识地缠绕。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院中另一道沉默的影子。
许久,当最后一抹霞光隐入天际,他才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了一句:
“小姐喜欢便好。”
夜色渐拢,听雪轩内灯火初上。秋千静静悬在海棠树下,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坚韧的牵绊,仿佛也随着那摇曳的弧度,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