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气氛肃杀。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皆能感受到今日不同寻常的凝重。
果然,议事至中段,周正安手持那本《漕运志异》及其中夹带的铁证,毅然出列,于御前昂然站立。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声音洪亮,响彻大殿:
“陛下!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正安,弹劾户部侍郎刘焕、刑部郎中孙继宗等人,相互勾结,贪墨漕银,伪造账目,构陷忠良林文正!此有官库流出之碎银为证,边缘官银标记清晰可辨!更有其伪造之账页残卷,笔迹指印与存档迥异!关键人证赵四亦因此遭其灭口,踪迹全无!此等行径,目无王法,动摇国本,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严惩奸佞,还忠良以清白,正朝纲以肃穆!”
话音甫落,满殿哗然!
李文博紧随其后,肃然道:“陛下,周御史所奏,证据确凿,脉络清晰。若此风不刹,则朝纲紊乱,忠良寒心,恳请陛下圣断!”
张承恩亦出列,从刑律角度陈述案件重重疑点,强调程序正义之重要。
数位清流言官纷纷附议,要求彻查。
被弹劾的刘焕、孙继宗等人面色惨白,仓皇出列辩解,言语混乱,破绽百出。支持他们的势力亦试图反击,但在周正安抛出的冰冷铁证面前,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龙椅上,皇帝面沉如水,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下争吵的群臣,最终定格在周正安手中那几块刺眼的碎银上。他心中怒海翻腾,杀意涌动,却知事已不可为。众目睽睽之下,铁证如山,若再强行偏袒,不仅无法服众,更将彻底寒了天下忠臣之心,甚至可能动摇他自己的统治根基。
殿内争吵渐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御座之上,等待最终的裁决。
死一般的寂静中,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漕运一案,既有周爱卿呈递之新证,更有诸多疑点未明,朕,岂能置之不理?”
他目光冰冷地射向瘫软在地的刘焕、孙继宗等人:“户部侍郎刘焕、刑部郎中孙继宗……尔等欺上瞒下,贪墨国帑,构陷大臣,罪证确凿!着,即刻革去官职,押入天牢,交由三法司严加审讯!此案所有涉事人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至于林爱卿……”他语气微顿,转向一直沉默跪在一旁的林文正(今日特旨允其上朝),“受此无妄之灾,委屈了。即日起,解除禁足,官复原职,围府官兵悉数撤回。林府上下,好生安抚,一应损失,由内帑拨付补偿。”
旨意传出,封锁林府多日的禁军如同潮水般退去。沉重的府门轰然洞开。
正院内,林母喜极而泣,林修远冲出房间,望着久违的天空,重重一拳砸在廊柱上,虎目含泪。林清月站在院中,看着撤走的士兵,脸上却无太多喜色,只有深深的疲惫与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皇帝妥协得太快了,这并非吉兆。
听雪轩院门锁链被取下。铃铛哭着跑出来,迎着冰冷的阳光,又哭又笑。云汐(林微澜)在铃铛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房门,苍白的脸沐浴在微弱的光线中,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她低头,看着掌心那颗被捂得温热的石子,轻轻将其放回了怀中。
危机暂解,但笼罩在她命运之上的阴云,并未散去。
墨渊的身影,在官兵撤离后,无声地出现在听雪轩外。他看向安然无恙的云汐(林微澜),心下稍安,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最高处的、冰冷的杀意,并未消失,只是暂时隐匿。真正的风暴,还在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