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新风,暗藏隐忧**
林潇潇的“绩效农业”在军营边缘扎下了根。嫩绿的菜苗在精心打理的土地上整齐排列,封闭式堆肥池几乎闻不到异味,几个简易的雨水收集装置也已搭建完成。辅兵们对她从最初的怀疑变为信服,甚至带着几分敬畏,私下称她为“林管事”。这份忙碌与成就感,稍稍冲淡了她身处权力漩涡边缘的不安。
然而,夜深人静时,那份疏离感依旧会悄然浮现。主帐灯火常明,玄墨与将领、幕僚商议的声音隐约可闻,那是她无法真正涉足的世界。铁柱如愿以偿被编入战兵,每日操练,兴奋地规划着未来。只有她,似乎被留在了某种过渡地带——既非王府内眷,亦非军中属官。
京中暗卫带来的消息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营地上空。瑞亲王,这个名字代表着比影卫更庞大、更阴险的势力。她看到玄墨的眉头锁得更紧,营地的警戒明显加强,进出盘查愈发严格。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取代了前几日基建初成的些许轻松。
**谋士抵营,笑里藏刀**
第五日午后,一队车马仪仗并不盛大、却透着精干气息的队伍,抵达了军营。为首者是一位约莫四十余岁、面白无须、穿着青色锦袍的文士,举止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手持加盖了朝廷印信和瑞亲王私章的文书,自称姓徐,乃瑞亲王麾下幕僚,奉旨“协助查勘河道工地惨案及镇北王遇袭事宜”。
玄墨在中军大帐接见了他。帐内气氛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
徐先生礼数周全,对玄墨的“幸存”表达了“由衷的欣慰与后怕”,言辞恳切,仿佛真是忧心国事的忠臣。他详细询问了遇袭经过、伤势恢复,以及如何被“寻获”,每一句问话都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尤其对玄墨如何从洪水滔天、影卫追杀中脱身,又如何在重伤垂危时恰好被“路过山民”所救的过程,追问得格外仔细。
玄墨的回答半真半假,将大部分功劳归于“忠勇老兵”的及时接应与“略通医术的远方表亲”的照顾,对自己如何组织抵抗、林潇潇的关键作用则一带而过。
**盘问潇潇,步步惊心**
“哦?王爷的这位表亲,竟有如此本事?不知可否请来一见?下官也好当面感谢其对王爷的救护之恩。”徐先生笑得毫无破绽,提出要见林潇潇。
玄墨眼神微凝,知道这是冲着林潇潇来的。无法拒绝,只得派人去请。
林潇潇正在菜地指导间苗,听到传唤,心知考验来了。她洗净手上泥土,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衫,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走向主帐。
帐内,徐先生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最细腻的扫描,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这位便是林姑娘?果然钟灵毓秀,不同于寻常乡野女子。”他笑着开口,“听闻姑娘不仅心善救护王爷,于农事稼穑上也颇有建树,真是难得。”
林潇潇微微低头,做出怯生状:“大人过奖了,民女只是侥幸认得几株草药,跟着长辈学过一点粗浅的耕种法子,不敢称建树。”
徐先生话锋一转:“姑娘是如何与王爷……哦,与王爷化身的‘林墨’表哥相遇的?又是如何在那等险恶环境下,寻得草药为其疗伤的?姑娘一个弱女子,穿行于暴雨山林,对付伤重感染,这份胆识与能耐,实在令下官好奇。”
问题看似随意,却句句指向不合常理之处。
林潇潇早有准备,将之前对里正说的“远房投亲”故事完善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运气好”——恰好认得草药、恰好找到山洞、恰好遇到后来的老药农。她语气平淡,细节却丰满,听起来合情合理。
徐先生耐心听着,不时点头,末了却忽然问道:“姑娘觉得,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当朝亲王?”
林潇潇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茫然与后怕:“民女……民女不知。当时只顾着逃命和救人,哪敢想那么多……只觉得那些黑衣人,可怕极了。”
“是吗?”徐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幅简易画像,“姑娘可曾见过此人?或是在村中、山林附近,见过类似打扮、行踪诡秘之人?”
画像上的人,赫然是那名老药农!只是画中人身着劲装,腰佩长剑,眼神锐利,与山中慈和老者判若两人!
林潇潇心脏骤缩,背后瞬间沁出冷汗。他们连老药农的真实身份都查到了?!还是只是在试探?
她强迫自己镇定,仔细看了看画像,摇摇头,声音带着不确定:“好像……有点眼熟,又好像不太像……山里偶尔有采药人、猎户路过,民女没太留意……”
徐先生收起画像,笑容不变:“无妨,只是随便问问。姑娘于王爷有恩,便是于朝廷有功。待此间事了,姑娘可愿随下官回京?王爷定然会厚赏于你,为你安排一个妥帖的归宿,也好让圣上知晓,褒奖忠义。”
这话听着是恩赏,实则是要将她置于眼皮底下,甚至可能作为人质或突破口!
** 王爷抉择,潇潇远行**
帐内气氛陡然凝滞。
玄墨的声音冷冷响起:“徐先生好意,本王心领。然潇潇于本王有救命大恩,其去留安置,本王自有计较,不劳先生费心。”
徐先生微微躬身,态度依旧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王爷恕罪。此案牵涉重大,圣上与瑞亲王殿下均极为关切。林姑娘乃关键人证,理应由朝廷妥善安置、保护,并详细录供,以正视听。此乃朝廷法度,亦是……圣意。”
他抬出了“圣意”和“朝廷法度”,将此事上升到了不容玄墨完全抗拒的高度。
玄墨放在案几下的手缓缓握紧,伤口处传来隐痛。他知道,徐先生明面上不敢强行带走林潇潇,但以此为借口,将她置于“朝廷保护”之下,日夜监视、盘问,甚至暗中施加压力,易如反掌。留在军营,她将永无宁日,甚至可能被罗织罪名。
他抬眼,与林潇潇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了然、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让我自己解决”的倔强。
玄墨心中某处被刺痛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封的决断。
“既如此,”他声音听不出情绪,“便依朝廷法度。然潇潇乃女子,且于本王有恩,不可等同于寻常人犯。本王会派亲信护卫,护送她前往……本王在北境的一处别庄暂住。待案情明朗,朝廷若有疑问,可随时遣人至别庄问询。徐先生以为如何?”
这是妥协,也是保护。北境别庄是他的地盘,远比去京城安全。
徐先生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展颜一笑:“王爷思虑周详,如此安排甚好。那便请林姑娘尽快准备,明日便启程吧。下官也会派两名得力之人,随行‘照料’,以确保林姑娘一路安全,并协助向庄内管事说明情况。”
名为照料,实为监视。
** 途中遇伏,生死一线**
翌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十余名玄墨亲兵和两名徐先生手下“随从”的“护送”下,驶离了军营。林潇潇坐在车内,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初显生机的菜地和渐行渐远的军营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玄墨并未现身相送,只在凌晨时分,遣亲兵送来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里面是一些金银、几瓶上好伤药、以及一张简易地图和一枚代表他身份的私人信物。
马车沿着官道向北而行,起初还算平静。行至午后,进入一段两侧山势渐陡、林木茂密的官道。
突然!
前方路面猛地弹起数道绊马索!拉车的马匹惊嘶倒地!
“有埋伏!保护林姑娘!”玄墨的亲兵队长厉声大喝,拔刀警戒。
然而,袭击并非来自前方山林!
几乎在同一时间,队伍尾部那两名一直沉默的“徐先生随从”,眼中凶光毕露,猛然拔刀,不是对外,而是狠狠砍向了身边毫无防备的玄墨亲兵!
惨叫声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两侧密林中箭如飞蝗!目标并非马车,而是那些正在抵抗和试图保护马车的玄墨亲兵!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里应外合的绝杀!目的根本不是“护送”或“监视”,而是要让她这个“关键人证”,彻底消失在前往北境的“路上”!
林潇潇在马车倾倒的瞬间撞到车壁,头晕目眩。她听到外面激烈的厮杀声、惨叫声迅速逼近,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车帘被猛地掀开,一张沾着血、属于“徐先生随从”的狰狞面孔探了进来,手中钢刀闪着寒光,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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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