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彻夜不眠,析毒寻源**
破败的土地庙内,篝火噼啪,映照着林潇潇凝重的脸庞。凌川的呼吸依旧急促而微弱,伤口处的黑气虽未继续明显扩散,但也没有消退的迹象。箭头发绿的毒,让她如鲠在喉。
她将切割下来的小片箭头尖端,小心地放在一块洗净的石片上,就着火光,用莫怀山留给她的银针(原本用于试毒或针灸)轻轻刮下一点绿锈。又取来一碗清水,将银针尖端沾染的绿锈浸入。片刻,银针接触绿锈的部分,并未像寻常砒霜或矿物毒那样迅速变黑,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缓慢蔓延的灰蓝色暗斑。
“不是常见的矿物毒,也非蛇虫之毒……”林潇潇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她努力回忆着莫怀山闲暇时讲述的关于边疆异毒、宫廷秘药的零星知识,以及自己有限的现代毒理学常识。
“孙老,”她转向一旁帮忙照看其他伤员的孙账房,压低声音,“您可知,十二年前,老镇北王所中之毒,具体有何症状?伤口是否也会这般……颜色异常?”
孙账房闻言,手中动作一顿,脸上露出追忆与痛惜之色:“老朽当时并未随军在战场最前线,只是事后听侥幸抬回的老兵含混提起……据说老王爷中箭后,伤口血流不止,颜色发暗,军医用尽办法也无法止血清创,且高烧不退,胡话中常提‘冰寒刺骨’……与寻常箭疮溃烂发热的‘灼热’感截然不同。伤口周围,似乎也……隐隐发黑发青?”
“冰寒刺骨……发黑发青……”林潇潇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又看了看凌川伤口处的黑气和那灰蓝色的银针暗斑,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同源!很可能是同一种,或者至少是同一类极为阴损罕见的毒药!
这种毒,不仅作用于身体,似乎还带有某种扰乱心神、制造寒意的特性。当年用在老镇北王身上,如今又用在其子玄墨的亲卫统领身上!是针对玄墨一脉的、传承自宫廷或某个隐秘势力的特定手段!
** 尝试解毒,险中求索**
知道了可能的来源,但如何解毒才是关键。林潇潇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清点手头可用的资源:莫怀山留下的几种通用性解毒药散(对箭毒效果不明显)、她自己沿路收集和配制的几种清热消炎草药、飞鹰铁卫随身携带的军中药包(多是金疮药和防瘴药)、以及……玄墨给她的那几瓶皇室御用级别的上品伤药。
她将玄墨给的伤药倒出一点,仔细观察其色泽气味,又用干净银针试探,确认无毒且药性温和醇厚,显然是最好的伤药基底。但单靠这个,不足以克制那诡异的寒毒。
她根据“寒毒”的特性反推,或许需要药性猛烈、偏燥热的药材来中和克制。她想起莫怀山曾提过,北地苦寒,有些至阳至烈的草药生长于极险峻的雪山或火山附近,是解某些阴寒奇毒的宝药,但寻常难以获得。
眼下,他们身处荒野,哪里去寻这等奇药?
目光扫过庙外漆黑的荒野,林潇潇忽然想起,在逃离淮安前,她曾快速记忆的那张舆图上,似乎有一个标记点,注释是“孤峰崖,有烈阳草,险”。那位置,离他们现在的落脚点,似乎不算太远?或许就在前方一日的路程内?
但“险”字也说明了其难获。而且,凌川的伤势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我需要尝试配制一个暂缓毒性、争取时间的方子。”林潇潇对孙账房和孙武道,“孙老,劳烦您看看我们现有的药材里,哪些药性最是辛热发散?孙武兄弟,烦请生起一个小泥炉,我要熬药。”
** 药成三分险,信使夜叩门**
一番忙碌,林潇潇以玄墨的上品伤药为基底,混合了铁卫药包中仅有的少许附子(大热有毒,需慎用)、干姜,以及她自己找到的几味具有强心活血效用的草药,精心调配分量,在小泥炉上小心熬煮。她深知这是险招,用量稍有差池,可能加速毒性发作或带来新的伤害,但别无他法。
汤药熬成,呈暗红色,散发着一股辛烈之气。林潇潇先自己尝了一小口,舌根立刻传来灼热辛辣感,片刻后一股热流自胃部升起。确认无其他剧烈不适后,她才小心地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给昏迷的凌川。
喂药完毕,众人紧张地观察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凌川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虚汗,呼吸的灼热感似乎减轻了些许,但伤口处的黑气依然顽固。
“有效!但……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林潇潇既欣慰又沉重,“必须尽快找到‘烈阳草’一类的主药,或者……找到当年配制此毒、或有解药的人。”
就在这时,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三声极其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叩击声——笃,笃笃。
庙内所有人瞬间警惕!铁卫们无声地握紧了兵器,孙武闪身到了门边。
“谁?”孙账房沉声问。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略显沙哑的声音,说的却是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漠北的风,吹来了孤狼的问候。敢问,里面可有一位姓林的故人?”
暗号?孤狼?是指玄墨吗?
林潇潇与孙账房对视一眼,心中惊疑。知道他们在此落脚,还能准确说出她姓氏,并用上暗号……
“让他进来。”林潇潇示意孙武开门,但铁卫们已悄然形成合围之势。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身形瘦削、脸上戴着半副破损皮面具的人影闪了进来。他一进门,立刻反手关上门,动作利落。他扫了一眼庙内情景,尤其在昏迷的凌川和严阵以待的铁卫身上顿了顿,随即目光落在林潇潇身上。
他摘下破损的皮面具,露出一张布满风霜和几道陈旧疤痕、却依稀能看出昔日俊朗轮廓的脸,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眉毛断了一截,让整张脸平添几分狠厉。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忠诚:“末将韩七,参见林姑娘!奉王爷密令,自瓦剌王庭星夜潜回,特来传递紧急消息,并听候姑娘差遣!”
**王庭密报,惊天之谋**
韩七?玄墨安插在瓦剌王庭的密探?
林潇潇心中震动,示意他起身:“韩将军请起。王爷有何消息?你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韩七起身,语速极快:“王爷已初步稳定北境军,但京城瑞王与瓦剌方面勾结日深。末将在王庭探得确切消息,瑞王以割让北境三州、开放互市特权为条件,换取瓦剌出兵牵制王爷,并在必要时……协助截杀王爷派往南方的接应人马,尤其是林姑娘您!”
他看了一眼凌川:“袭击凌将军他们的瓦剌游骑,并非偶然遭遇,而是得了准确情报的有意伏击!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统领,生擒或击杀一名随行的年轻女子或伪装少年!”
林潇潇倒吸一口凉气。瑞王竟已与敌国勾结至此!为了除掉玄墨和她,不惜引狼入室!
“王爷还让末将带来两样东西。”韩七从贴身处取出一个油纸包和一个极小的瓷瓶,“这油纸包里,是王爷根据当年老王爷毒发症状和莫老多年探查,推断出的几种可能用于配制那‘寒髓引’之毒的材料清单及特性,或许对解毒有帮助。这瓷瓶里,是王爷千方百计寻来的三粒‘赤炎丹’,乃昔年皇家供奉丹师所炼,据说能克制天下至寒阴毒,但药性霸道,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且需以特殊方法送服。”
赤炎丹!克制至寒阴毒!林潇潇如获至宝,连忙接过瓷瓶。
韩七继续道:“王爷命末将转告姑娘,北境别庄已不安全,瑞王势力与瓦剌暗桩可能已渗透。王爷为姑娘重新选定了一处隐秘地点——云州‘碧波坞’,那是王爷母妃昔日嫁妆产业,由绝对可靠之人打理,外人罕知。请姑娘务必转道前往碧波坞,末将识得路径,愿为向导。”
**内鬼疑云,暗箭再起**
信息量巨大,但条理清晰。玄墨远在北境,竟已将局面推演至此,并安排了韩七这样的后手,其心思之缜密、准备之周全,让林潇潇心下稍安。有了赤炎丹和毒药清单,凌川的毒或许有解。碧波坞听起来也比北境别庄更安全。
然而,一个疑问也随之浮现:韩七是如何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这临时落脚的破庙的?他们一路被瓦剌骑兵追杀,仓促躲入此地,并无固定行程。
似乎看出了林潇潇眼中的疑虑,韩七主动解释道:“末将并非直接找到此地。王爷给了末将几个可能接应的区域和联络方式,末将是在前往预定区域途中,发现了瓦剌游骑活动的新鲜痕迹和战斗遗留,一路追踪至此,又在庙外看到了我们铁卫留下的特定隐蔽记号,才敢确认叩门。”
解释合情合理,铁卫们也微微点头,他们确实沿途留下了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记号。
林潇潇暂时压下疑虑,当务之急是救治凌川。她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赤红色的丹药,异香扑鼻,触手微温。她按照韩七转述的方法,将丹药用少许烈酒化开,准备喂给凌川。
就在她俯身,即将把药碗凑近凌川唇边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跪坐在凌川另一侧、正帮忙扶起凌川头部的一名年轻铁卫,垂下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尖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湿润反光?
而几乎同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孙武,鼻翼忽然微微耸动,眼神骤然锐利,猛地盯向那名年轻铁卫垂在阴影里的右手!
电光火石间,林潇潇想起韩七刚才的话:“……生擒或击杀一名随行的年轻女子或伪装少年。”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那么在无法强攻的情况下,潜入内部,趁乱下手,岂非最佳选择?
这名年轻铁卫……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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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