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毒发作，谵语惊心**
秘道洞室内，气氛骤然紧绷。信使在草铺上痛苦地扭动，额角青筋暴起，牙关咯咯作响，那诡异的腥甜气味越发浓烈。沈婆婆的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牵机引”，北莽王庭用来操控他人的阴毒手段！
“快！按住他！别让他咬到舌头！”林潇潇急喝，同时伸手去探信使的怀中。除了之前取出的皮质信筒，他的贴身衣物里似乎还缝着什么东西，硬硬的。
两个年轻村民上前，用力按住信使抽搐的四肢。林潇潇用随身的小刀小心划开信使内衣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背面则是几道扭曲的、如同锁链般的纹路。
“这是北莽黑水部高级信使的身份牌！”沈婆婆一眼认出，“通常只有传递最机密情报或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才会携带！他不仅仅是送信……他本身可能就是情报的一部分，或者……载体！”
仿佛印证她的话，信使的抽搐突然停止，身体僵直，眼睛猛地睁开！但那双眼睛毫无神采，瞳孔涣散，直勾勾地盯着洞顶，嘴唇开始无规律地翕动，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古怪的声音。
那不是汉语，也不是常见的北莽语，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拗口的语言，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
“他在说什么？”李老爹焦急地问。
沈婆婆侧耳倾听，眉头紧锁：“是古戎语……混杂了一些萨满咒文的词汇……老身只听得懂几个词……‘血月’、‘狼主苏醒’、‘钥匙’、‘深渊之门’……”
血月？狼主？钥匙？深渊之门？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祥的、仿佛源自蛮荒祭祀的诡异气息。
就在这时，信使的语调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换成了生硬但能听懂的汉语，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如同梦呓：“……七日后……子时……朔方城……东门火起……粮仓为号……赵贲开……西门……迎黑水骑入城……”
此言一出，洞室内所有人如遭雷击！
朔方城！北境边防重镇，陈镇副帅目前据守的核心！七日后子时，内奸赵贲（鹰嘴隘守将，周毅妻弟）将配合北莽黑水部，里应外合，夺取朔方！而信号，竟然是焚烧粮仓！
“还有……还有……”信使的谵语继续，声音却低了下去，“……青州……漕运码头……丙字仓……三船‘药材’……实则……兵甲……五日后……沿暗河……北上……接应……”
青州！果然是青州知府在暗中向北莽输送军械！而且是通过漕运码头伪装，利用隐秘水路（暗河）运输！五日后起运，正好能与七日后朔方城破的计划衔接！
这情报太致命，也太惊人！若非信使身中“牵机引”在特定条件下（或许是重伤濒死激发了毒性）吐露，恐怕无人能知！
谵语声越来越微弱，信使眼中的光芒彻底涣散，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
**地图解谜，暗河秘径**
林潇潇强迫自己从震惊中恢复，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两条情报，一条关乎朔方城存亡，一条关乎青州叛国铁证。都必须立刻传递给玄墨和北境！
“地图！快把地图给我！”她急声道。
羊皮地图再次展开。林潇潇的手指沿着鹰嘴涧、雾隐谷一带快速移动，寻找可能与“暗河”相关的标记。婉妃娘娘绘制的地图极其详尽，不仅标注了明流，对一些地下伏流和疑似洞穴也有示意。
很快，她的手指停在青州城西南方向约四十里的一处山坳，那里标注着一个不起眼的泉水符号，旁边用极小字写着“隐泉（疑通暗河）”。而从这个点，有一条虚线蜿蜒向北，穿过大片空白区域（表示地下），最终在苍云岭北麓、靠近边境的某处重新露出地面，旁边标注“黑石潭（水势急，通地下）”。
“看这里！”林潇潇指着那条虚线，“这很可能就是青州通往北境的隐秘水路！‘丙字仓’的兵甲，很可能就是从这里运出！五日后起运……如果我们能提前找到这条暗河的出口或关键节点，或许能拦截，至少能掌握证据！”
她又将目光投向朔方城附近。地图上对朔方城的标注也很详细，甚至画出了大致城防和粮仓位置。东门粮仓、西门……赵贲！
“朔方城的危机更急迫！只有七天！”林潇潇看向沈婆婆和李老爹，“我们必须立刻把这两个消息告诉王爷！同时，韩冲他们恐怕还没走远，得想办法把朔方城的情报加急送过去！”
“我去！”一个之前负责记录纲要的识字年轻人自告奋勇，“我熟悉后山小路，脚程快！”
“不，你不能直接去谷口，太危险，战斗可能还没完全结束。”林潇潇阻止，她略一思索，“李老爹，谷中是否有其他方式，能悄悄给王爷传递消息？比如……响箭？灯光信号？”
李老爹点头：“有！谷中最高处那棵老松树上，挂着一面铜镜，是早年用来反射日光传递信号的。晚上可以用特定的灯笼晃动次数代表简单讯息。老朽知道暗号！”
“好！你立刻去发信号，告诉王爷：‘信使醒，有急情，速来秘道口商议。’”林潇潇当机立断，“其他人，准备笔墨和最简要的北境地图，我要把朔方城的情报和推测的暗河路线画下来，一旦王爷过来，立刻确定下一步行动方案！”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洞室内只剩下林潇潇、昏迷的信使和沈婆婆。油灯的光芒将她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摇曳不定。
**玄墨赴会，定策危局**
约莫半柱香后，秘道入口的石门被轻轻推开，玄墨闪身而入。他身上的粗布衣沾染了些许血迹和尘土，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沉稳。谷口的战斗显然已经处理完毕。
“王爷，您受伤了？”林潇潇注意到他手臂上一道新添的浅浅刀痕。
“皮肉伤，无碍。”玄墨摆手，目光扫过昏迷的信使和摊开的地图、令牌，“发生了什么事？信号说有急情。”
林潇潇用最简洁的语言，将“牵机引”毒发、信使谵语透露的两条致命情报，以及她从地图上推断出的暗河路线，快速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玄墨听完，沉默了片刻。洞室内只能听到信使微弱的呼吸声和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冰层下涌动着灼热的岩浆。
“好一个青州知府……好一个赵贲……好一个‘龙渊’。”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通敌叛国，引狼入室，欲陷我北境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先点在朔方城：“七日。时间紧迫，但未必没有机会。赵贲是内应，但他不可能控制整个西门守军。陈镇在城中，只要提前得到预警，必有应对之法。关键是要将消息万无一失地送到陈镇手中，而且要快，要隐秘。”
他又指向青州方向的暗河标记：“这条暗河是关键。若能掌握他们运输兵甲的确凿证据，便是扳倒青州知府乃至其背后势力的铁证！还能截断敌人物资。”
“王爷，我们人手有限，两件事都迫在眉睫，必须分兵。”林潇潇提出最现实的问题。
玄墨颔首：“不错。朔方城事关生死，优先级最高。韩冲他们应该还未走远，我会立刻派轻功最好的人带着加急密信和信物去追他们，务必令他们将朔方预警作为第一要务送达陈镇手中，并协助陈镇清除内奸，稳固城防。”
“至于青州暗河……”他目光微凝，“此事需极为隐秘，且需要熟悉地理和具备探查能力的人。雾隐谷中，何人可胜任？”
李老爹此时已返回，闻言道：“王爷，老朽年轻时做过采药人和猎户，对苍云岭一带的山形水势还算熟悉。谷中还有两个后生，是山中长大的，身手灵活，也认得些水路。或许……可以让他们去探一探。”
“不妥。”玄墨摇头，“探查暗河，可能直面押运的北莽精锐或青州府兵，危险极大，需有应对突发战斗的能力。”他看向林潇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决断取代，“潇潇，你对机关、地形和细节观察力强。本王需要你，带上两名最机警的亲卫，由李老爹指引，去查明这条暗河的出口和运输规律。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确认和取证，不是拦截，更不是硬拼。一旦确认，立刻撤回，我们从长计议。”
林潇潇心中一震，没想到玄墨会将如此危险的任务交给自己。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感到一种被信任和重任加身的激昂。“是！王爷放心，我一定查明情况，安全返回！”
**分兵行动，山雨欲来**
计划迅速敲定。
玄墨亲自书写了两封密信。一封加急给韩冲，详细说明朔方城危机，授权陈镇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并提供了几种可能的应对策略建议。另一封则是给陈镇的正式指令和预警。
他挑选了谷中脚程最快、擅长山地潜行的一名年轻猎户，令其携带密信和玄墨的贴身玉佩，立刻出发，循着韩冲等人离去的方向追赶。
另一边，林潇潇也迅速准备。她将婉妃留下的那套精良外科工具和急救药品带在身上，又准备了足够的干粮、火折、绳索、防虫药粉。玄墨拨给她两名最沉稳机警的亲卫，李老爹自告奋勇担任向导。
“从此处出发，翻过后山，沿着这条猎径，大约一天半能到达‘黑石潭’附近。”李老爹指着地图，“那地方很隐蔽，水潭深不见底，据说底下有暗流漩涡。如果地图没错，青州来的船，可能会从潭底某处洞穴出来，或者在附近靠岸转运。”
“一切小心。”玄墨看着林潇潇，将一枚特制的响箭递给她，“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发射此箭，我会尽量派人接应。记住，保全自身为上。”
林潇潇接过响箭，重重点头：“王爷也保重。谷中刚经过袭击，需防对方卷土重来。”
“本王自有分寸。”玄墨目光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去吧。时间不等人。”
林潇潇不再多言，与李老爹及两名亲卫，向着秘道深处另一个出口方向快速行去。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玄墨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石壁上摇曳的影子，低声自语：“‘龙渊’……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颠覆北境？动摇国本？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沈婆婆走到他身边，忧心忡忡：“王爷，让潇丫头去，是不是太冒险了？她还年轻，又是个女子……”
“正因为她是女子，很多时候反而不会引人注目。”玄墨道，“而且，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更有智慧。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能做的，是相信她，并为她扫清后顾之忧。”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谷口的尸体处理干净了？”
“按您的吩咐，身上所有标识性物品都已取下，尸体沉入后山深潭了。”沈婆婆回答，“不过……老身总觉得，那些人是来送死的，真正的眼睛，恐怕还在外面看着。”
“我知道。”玄墨望向秘道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对面山梁，“有人在等我们犯错，等我们露出破绽。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潭边夜伏，鬼船现踪**
林潇潇一行四人，在李老爹的带领下，穿行在苍云岭北麓的密林险径之中。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和巡逻，他们专走人迹罕至甚至无路之处，攀岩涉水，异常艰辛。
第二天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黑石潭”附近。那是一片被黑色巨岩环绕的深潭，水面幽暗，深不见底，即使在夕阳余晖下也泛着阴森的光泽。潭水出口是一条奔腾的山涧，水声轰鸣。周围林木茂密，怪石嶙峋，地势险恶，确实是个极其隐蔽的所在。
他们在潭边上方一处可以俯瞰全局的岩石缝隙中隐蔽下来，轮流休息和观察。李老爹和一名亲卫去探查周边地形，寻找可能的洞穴或人工痕迹。
夜幕降临，星月无光，山林一片漆黑，只有潭水奔流的轰鸣和水汽带来的寒意。林潇潇裹紧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漆黑的水面。按照谵语情报，如果青州方面真有动作，五日后起运，那么这两天，很可能会有先遣人员或船只前来探查、准备。
时间在寂静和等待中缓慢流逝。后半夜，山林间起了雾，潭面更是被浓雾笼罩，能见度极低。
就在林潇潇感到眼皮发沉时，身旁负责观察的亲卫忽然轻轻碰了碰她，指向潭水下游方向。
浓雾中，隐约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绝非自然形成的幽绿色光芒！那光芒贴着水面，缓缓移动，正逆着水流，向着黑石潭方向而来！
没有桨声，没有人语，只有水流被划破的细微声响。
那光芒越来越近，逐渐能看清轮廓——那是两艘造型奇特、船身低矮狭长的黑色小船！船头悬挂着蒙了布的幽绿灯盏。每艘船上，依稀可见三四个人影，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鬼船！
青州来的鬼船！
他们真的走这条暗河！
林潇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两艘逐渐靠近潭边、似乎要在某处靠岸的黑色小船。
然而，就在小船即将靠岸的刹那，异变陡生！
潭边另一侧，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一道矫健的黑影如同大鱼般破水而出，手中寒光一闪，直刺向第一艘小船上掌灯之人！
几乎同时，数支弩箭从岸边不同方向的黑暗中射出，精准地袭向两艘小船！
第三股势力！
有人埋伏在此，要截杀这些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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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