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信使,危情骤至**
深夜的雾隐谷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表面的宁静。玄墨霍然起身,烛火在他眼中跳跃出凛冽的光。“人在何处?带进来!小心警戒!”
两名亲卫迅速将人抬入竹屋。那是一名年轻的士卒,看甲胄制式,确实是北境边军前锋营的传令兵。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身上有多处伤口,最严重的是左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虽经简单包扎,但血迹早已浸透,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气——伤口已感染,且奔波多日。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但右手却死死攥着一个皮质筒囊,筒囊上也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
“先救人!”林潇潇立刻上前,她虽然主要研究农事和草药,但穿越前后积累的基本急救知识还在。她指挥沈婆婆取来热水、干净的布条和谷中储备的伤药,同时快速检查信使的伤势。
“伤口感染很重,失血过多,还有轻微中毒迹象。”林潇潇眉头紧锁,她嗅了嗅伤口边缘,“刀上有毒,不是剧毒,但会让人持续虚弱、伤口难愈……是北莽‘黑水部’惯用的‘疲血散’。”
北莽人!信使是被北莽人所伤!
玄墨脸色更沉,他蹲下身,小心地掰开信使紧握的手指,取出那个染血的皮质筒囊。筒囊用火漆封口,火漆上印着一个模糊的虎头标记——这是北境军副帅陈镇的私印!
筒囊内只有薄薄一张纸,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仓促写就:
“王爷钧鉴:末将陈镇百拜。七日前,瓦剌联合黑水部突袭鹰嘴隘,守将赵贲疑似内应,隘口失守!北莽前锋已深入我境百里,烧杀劫掠,兵锋直指朔方城!军情急报连发三路,皆如石沉大海,恐驿道已遭切断或内鬼拦截。末将疑青州方面不仅截粮,更与北莽暗通款曲,此番入寇恐非偶然!军中现有流言,称王爷已遭不测,军心浮动。末将暂稳局面,然若王爷再无音讯,或朝廷旨意迟迟不至,恐生大变!朔方存粮仅够半月,箭矢火器亦有短缺。万望王爷速做决断!末将陈镇,泣血再拜。另:孙武离营多日未归,其副手言行可疑,已暗中监控。”
短短百余字,却如同道道惊雷,在竹屋内炸响!
鹰嘴隘失守!北莽入侵!军心不稳!粮草军械短缺!内鬼未清!而这一切,都指向青州方向可能的叛国通敌!
“赵贲……”玄墨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他是周毅的妻弟。”周毅,正是之前在工地试图坑杀民夫、后被玄墨拿下关押的那个左前锋营副将!这是一条隐藏在军中的毒链!
“孙武果然叛了!”韩冲怒目圆睁,“他的副手恐怕也是暗鳞卫!”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百倍!外有北莽大军破关而入,内有奸细搅乱军心,后勤命脉被掐,朝廷音讯隔绝……北境,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而玄墨,这个北境的主心骨,却重伤初愈,被困在这深山幽谷之中,与他的大军隔绝!
**潇潇献策,双管齐下**
屋内死寂,只有信使微弱的呼吸声和烛火噼啪声。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林潇潇快速处理完信使的伤口,给他灌下一点参汤吊命,然后直起身,看向玄墨。他的侧脸在烛光下如同刀削斧刻,紧抿的唇线显示出他内心正承受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有些骇人的平静。
“王爷,”林潇潇开口,声音清晰而镇定,“现在不是愤怒或沮丧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玄墨看向她,目光深邃:“你说。”
“两条线,必须同时进行,而且都要快!”林潇潇语速加快,思路清晰,“第一,军事线。王爷必须立刻与北境军取得联系,稳定军心,指挥抗敌。但您不能直接回去,太危险,目标也太大。我们可以利用婉妃娘娘留下的‘如朕亲临’令牌和您的手书,派绝对可靠之人,携带明确的指令和信物,潜入北境,找到陈副帅,授权他全权指挥,并揭露内奸,整肃军纪。同时,必须设法打通一条哪怕是小规模的、隐秘的通讯和补给线。”
“第二,”她目光灼灼,“后勤线!北境缺粮缺物,光靠夺回或打通粮道不够,必须立刻启动‘自我造血’!婉妃娘娘的手札和我的想法,需要立刻整合成一套能在北境当前条件下、快速见效的应急生产方案!比如,利用军营空地、城边荒地抢种速生菜蔬;改良现有储粮方法减少损耗;收集一切可用资源制作代用军需……这些方案,必须和陈副帅的军事行动同步下发执行!让将士和百姓看到希望,才能稳住人心!”
她的话如同一道强光,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厚重阴云。在绝境中,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保或退缩,而是如何利用手头一切资源,去解决问题,去创造生机!
玄墨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这个女子,总是能在最黑暗的时刻,点燃最明亮的火把。
“韩冲。”玄墨沉声道。
“末将在!”
“挑选两名最精干、最熟悉北境地形和军中情况的兄弟。带上本王的亲笔信、‘如朕亲临’令牌、以及本王的贴身玉佩为凭。你们的任务:潜入北境,找到陈镇,交予信物,传达本王指令——授陈镇临机专断之权,可先斩后奏,整肃内奸,全力抗敌!同时,设法建立一条经由雾隐谷中转的隐秘通讯渠道。记住,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保命带回消息!”
“是!末将誓死完成任务!”韩冲单膝跪地,郑重领命。
“李老爹。”玄墨又看向手臂受伤的老人。
“王爷请吩咐!”李老爹挺直腰板。
“立刻召集谷中所有熟悉农事、手工艺的长者,还有识字的年轻人。从此刻起,雾隐谷所有事务,优先配合林姑娘,她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她需要的一切试验、记录、整理,不得有误!”
“老汉明白!”李老爹重重点头。
**绩效总动员,谷中不眠夜**
命令下达,雾隐谷这个世外桃源瞬间变成了一个高效运转的“战备后勤研发中心”和“情报中转站”。
韩冲带着两名精锐,携带玄墨连夜写就的密信和信物,借着黎明前的黑暗,从后山秘道悄然离去,奔向危机四伏的北境。
而谷内,灯火通明。李老爹很快召集了七八位经验丰富的老农、两位曾做过工匠的村民,还有三个识文断字的年轻人。林潇潇将婉妃的《北境农桑改良略策》手札和自己一路上构思的诸多“绩效”点子(如KpI管理、标准化流程、资源循环利用等)结合在一起,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和“方案制定会”。
她没有长篇大论,而是直接抛出北境当前最紧迫的问题:缺粮、缺菜、缺稳定补给。
“各位叔伯,大哥,情况紧急,我们长话短说。”林潇潇站在临时搬来的木板前,用炭笔画着简易的图表,“北境现在有地,但冷、旱、贫瘠;有人,但人心惶惶;有时间,但不多。我们要做的,是在最短时间内,让地里多长出能填肚子的东西,让军营和百姓手里多些过冬的储备。”
她开始分配任务:
“张伯,您对北境的土质和气候最熟,您带两位大哥,根据娘娘手札里记载的几种耐寒抗旱的作物(如黑麦、荞麦、某些豆类)和野菜,结合我们谷里现有的种子,立刻筛选出最适合目前抢种的品种,列出种植要点和预期收获时间。”
“王叔,您是堆肥行家,您负责根据北境可能获得的材料(牲畜粪便、草木灰、污泥等),设计两到三种简易快速堆肥法,要容易学,见效快。”
“李大哥,您手巧,您带人研究,如何利用废弃车架、破损兵器、乃至石头木头,改造或制作简易的灌溉工具、保温棚架、还有……嗯,高效的石磨或脱粒工具。”
“三位识字的小哥,你们负责记录和整理。把大家讨论出的每一个可行点子、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注意事项,都用最直白的话写下来,画上图,做成可以照着做的‘册子’。”
“沈婆婆,您见识广,负责查漏补缺,看看哪些法子可能不符合北境实际,或者有什么潜在风险。”
她思路清晰,指令明确,每个人都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玄墨也参与进来,他以对北境各地军营、城池周边土地情况的了解,为作物选择和区域规划提供关键建议。
这一夜,雾隐谷无人入睡。讨论声、书写声、偶尔的争论声,混杂着田间传来的蛙鸣,构成了一曲特殊的“备战交响曲”。
**方案初成,暗夜杀机**
天色微明时,一套初步的《北境战时应急生产与后勤管理纲要(初稿)》已经成型。虽然粗糙,但涵盖了从抢种计划、堆肥方法、工具改造、到食物储存、人员组织、甚至简单的“绩效”激励办法等诸多方面,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和针对性。
林潇潇看着厚厚一沓由炭笔和简陋纸张记录的成果,长长舒了口气,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不仅仅是文字,这是希望,是武器,是可能扭转北境困局的“软实力”!
玄墨拿起一份纲要,仔细翻阅,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的赞许:“很好。比本王预想的更周全,更实际。陈镇拿到这个,知道该怎么用。”
他看向疲惫却精神亢奋的众人,沉声道:“诸位辛苦了。此策若成,功在千秋。谷中所有参与此事者,皆记大功!”
众人虽然疲惫,但脸上都洋溢着参与创造历史的激动与自豪。
“现在,立刻誊抄两份。一份随下一批信使送往北境,另一份……”玄墨看向林潇潇,“潇潇,你亲自保管原稿,继续完善细节。我们要做好长期准备的打算。”
林潇潇点头,将厚厚的手稿紧紧抱在怀里。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稍事休息时,负责在谷口高处了望的村民连滚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惊惶:
“王爷!林姑娘!不好了!谷外……谷外树林里又出现一队人马!不是官兵打扮,看起来像山民猎户,但……但他们行动整齐,隐隐带着杀气!正在朝着我们昨天安置那位军爷(信使)的临时藏身岩洞方向摸去!好像……好像发现了什么!”
众人心头一凛!
信使被发现了?!
那些“山民猎户”,绝对是伪装!是追杀信使的北莽探子?还是青州方面派来灭口的杀手?
他们竟然追踪到了雾隐谷附近!
玄墨眼神瞬间冰冷如刀:“来得正好。正愁没地方试试新磨的刀。”
他看向韩冲留下的几名亲卫和谷中青壮:“拿起武器,准备迎敌。潇潇,沈婆婆,李老爹,你们带所有老弱妇孺和重要文书,立刻从后山秘道撤离,去二号备用点。没有我的信号,不要回来!”
“王爷!”林潇潇急道,“您伤刚好,他们人多……”
“正因为我伤刚好,他们才会轻敌。”玄墨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雾隐谷,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李老爹,还记得谷中的那些‘小玩意儿’吗?”
李老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王爷放心,那些婉妃娘娘当年留下的‘小惊喜’,一直维护得很好,就等着派上用场呢!”
**林间杀阵,故人再临**
玄墨迅速布置。谷中青壮和亲卫们各自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谷地、树林和山石之后。那些婉妃早年为了防备万一而暗中布置的机关、陷阱、伪装掩体,此刻被一一激活。
林潇潇等人则被催促着,带着昏迷的信使和所有重要文书资料,快速撤向竹林深处的秘道入口。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秘道时,谷口方向,已经传来了短促的兵器交击声和惨叫声——伪装成山民的敌人,果然触发了第一道外围警戒线,并与埋伏的村民交上了手!
林潇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晨雾中,玄墨的身影挺拔如枪,立于一块高石之上,正冷静地观察着战局,指挥若定。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侧过头,远远地对她微微颔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快走。”
林潇潇一咬牙,转身钻入秘道。黑暗吞没了她的身影,也将谷外的喊杀声隔绝得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秘道石门即将关闭的刹那,林潇潇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对面山梁上,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穿着灰色的布袍,站在一棵古松之下,远远地“望”着雾隐谷的方向,仿佛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虽然距离极远,面目不清,但那身形轮廓……
林潇潇的心脏猛地一缩!
灰袍人?!
那个自称玄霖、夺走九龙佩的灰袍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在监视雾隐谷?还是在等待什么?
秘道石门轰然关闭,将最后的景象和疑问,都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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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