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夏天格外闷热,柳树屯的陈建军高考落榜了。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个,在县城一中读了三年书,最终还是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建军啊,别灰心。村支书陈老栓拍着侄子的肩膀,你可是咱村第一个高中生,叔给你想想法子。
三天后,陈建军成了乡粮库的临时工。粮库主任王志刚是他远房表叔,四十来岁的年纪,梳着油光发亮的分头,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上海牌手表。
建军啊,王志刚笑眯眯地说,你就负责老仓库那边,活儿轻省,正好复习功课,明年再考。
老仓库在粮库最深处,专门存放陈年高粱。这里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陈建军每天的工作就是巡查仓库,记录温湿度。
这天傍晚,陈建军正在整理台账,突然发现一笔蹊跷的账目:三年前的一批高粱,入库记录和出库记录对不上,整整少了五百斤。
表叔,这个账...他拿着账本去找王志刚。
王志刚的脸色瞬间阴沉:小孩子懂什么!这是陈年旧账,早就核销了。
夜里下起了暴雨。陈建军留在仓库值班,窗外电闪雷鸣。他突然听见仓库深处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他举起手电筒照过去。
光束尽头,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转身。她的脸在闪电的映照下惨白如纸,最骇人的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救...命...女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陈建军吓得连退几步,后背撞在粮袋上。再定睛看时,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陈建军悄悄打听才知道,三年前粮库确实出过事。一个叫秀梅的纺织厂女工在这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时王主任还帮着找人来着。老保管员压低声音,不过有人说,最后见到秀梅的就是王主任...
陈建军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那笔蹊跷的账目,想起表叔反常的态度,想起女鬼脖子上的勒痕。
当晚,他故意留在仓库。子夜时分,女鬼果然又出现了。
秀梅姐,是你吗?他壮着胆子问。
女鬼的眼泪化作血珠:王志刚...他害我...
原来三年前的那个雨夜,王志刚在盘账时发现亏空,便威胁秀梅做假账。秀梅不肯,两人争执间,王志刚失手勒死了她。为了掩盖罪行,他把尸体埋在了仓库的水泥地下,又做假账把亏空栽赃给秀梅。
我有证据...秀梅的鬼魂指向墙角,账本...我藏起来了...
陈建军在墙缝里找到一个油布包,里面是秀梅的日记本,详细记录了王志刚做假账的经过。
就在这时,仓库门突然被撞开。王志刚举着铁锹站在门口,面目狰狞: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会坏事!
表叔,你...
别叫我表叔!王志刚冷笑,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挥舞铁锹扑过来。突然,仓库里的粮袋纷纷倒下,堵住了他的去路。秀梅的鬼魂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发出凄厉的哭嚎。
秀梅!你阴魂不散!王志刚疯狂地挥舞铁锹。
陈建军趁机跑到门口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值班的工人们闻声赶来,正好看见王志刚举着铁锹要劈向陈建军。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在秀梅日记本的指证下,警方挖开了仓库地面,果然找到了秀梅的遗骸。更令人发指的是,还在旁边发现了另一具尸骨——那是三年前突然辞职的会计老张!
案件水落石出:王志刚不仅杀害了秀梅,还害死了发现真相的老张。他利用职务之便,多年来贪污粮款数万元,最终被判处死刑。
执行枪决那天,陈建军去给秀梅上坟。墓碑照片上的姑娘笑靥如花,完全看不出冤屈的痕迹。
秀梅姐,安息吧。他轻声说。
一阵微风拂过,坟前的纸灰轻轻打了个旋,仿佛在向他道别。
第二年秋天,陈建军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离乡那天,他特意去粮库告别。新上任的主任握着他的手说:建军啊,你可是帮我们除掉了一个大祸害。
经过老仓库时,陈建军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白衣身影。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凄楚的冤魂,而是微笑着向他挥手作别。
再见,秀梅姐。他在心里默念。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仓库依然安静地立在粮库深处,但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终于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