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得从七十年代末的柳树屯说起。那时候啊,村后头的黑水河又宽又深,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河两岸那片桑树林更是邪性,尤其是最大那棵老桑树,粗得七八个汉子都抱不过来,树冠遮天蔽日的,活像把巨型黑伞。
记得那时候生产队统一种桑养蚕,家家户户院里都支着大簸箕,白花花的蚕宝宝啃桑叶的沙沙声,听着倒是挺治愈。可采桑叶得向队里交粮食换工分,这就有人动起了歪心思。
陈老歪就是这么个主儿。这厮长得尖嘴猴腮,整天琢磨着占便宜。每到深更半夜,他就猫着腰溜到河边,趴在河坡草丛里盯梢。等巡逻的村民走远,地窜上树,麻利地摘满一布袋桑叶。要我说啊,这人就是偷顺了手,一天不偷就浑身不得劲。
那年夏天的一个雨夜,好家伙,那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陈老歪心想这样的鬼天气肯定没人巡逻,干脆拎着两个大布袋就出了门。约莫十点多钟,整个村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雨点砸在房瓦上噼里啪啦的响。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老桑树下,刚爬上树,忽然看见远处亮起两盏明晃晃的大灯。那灯光刺眼得很,活像拖拉机的前照灯,可偏偏听不见发动机声。更邪门的是,那灯光竟是成双成对的,在雨幕里飘忽不定,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谁家这般阔气?陈老歪心里直痒痒。要晓得那年头拖拉机可是稀罕物,整个公社都数得过来。他做梦都想着能开上拖拉机,好在那帮穷乡亲面前显摆显摆。
按捺不住好奇,他哧溜滑下树,踩着烂泥就往亮光处摸。越走越近,那灯光越发刺眼,照得他眼睛生疼,可四周除了雨声还是静悄悄的。陈老歪心里直打鼓:这年头谁家舍得用电瓶照明?还改装两个大灯,这不是糟践钱吗?
正琢磨着,那灯光地调转方向,直直照在他脸上。陈老歪眯眼一瞧,这一看可把他魂都吓飞了——
我的娘哎!哪是什么拖拉机!分明是一口丈把长的黑漆棺材!棺木在雨中泛着幽光,那两盏竟是棺头上嵌着的长明灯,灯焰绿油油的,照得四周的雨点子都泛着惨绿的光!
更吓人的是,棺材盖儿不知何时掀开了一道缝,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一双干枯的手在棺沿上轻轻敲打。那棺材仿佛认准了他似的,竟缓缓地朝他飘来,所过之处的泥地都结了一层白霜。
救、救命啊!陈老歪吓得腿肚子转筋,拔腿就想跑,可雨后的泥地像是活了一般,死死缠住他的双脚。他越是挣扎,身子就越往下陷,转眼间泥浆就没到了大腿根。
眼瞅着那口鬼棺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棺木散发出的腐朽气息。最后一眼,他看见棺盖猛地掀开,里面伸出一只干枯的手...
第二天清晨,村民们在桑树林里发现了陈老歪落下的布袋,人却不见踪影。更诡异的是,老桑树下的泥地里留着两行奇怪的印记——一行是陈老歪的脚印,另一行却像是棺材拖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河岸边就消失了。
打那以后,每逢暴雨之夜,总有人听见河边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伴着棺材拖地的声。还有两盏绿油油的鬼火在桑树林间游荡,所过之处,桑叶一夜之间全都枯黄败落。
最邪门的是,那棵老桑树后来再没结过桑葚。倒是每年清明,总能在树下捡到几片枯黄的桑叶,上面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印子,就像刚有人爬过树似的。老人们都说,这是陈老歪还在惦记着偷桑叶呢...
所以啊,这贪小便宜的事真干不得。谁知道哪天晚上,会不会也有一口鬼棺在雨夜里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