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得从我们镇卫生院的李明亮医生说起。那天晚上他在医院忙到九点半才下班,要我说啊,这个点儿从医院出来,任谁心里都得犯嘀咕。
李医生本来可以住医院宿舍,可他放心不下八岁的儿子小磊。自从半年前离婚后,这孩子就成了他的心头肉。
咱们镇卫生院偏僻得很,一出门就是黑压压的麦田。那晚邪门了,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黑得像墨汁一样。李医生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刚开出医院没多久,就看见南边麦田里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戴着个破草帽,佝偻着身子,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李医生心里发毛,赶紧把车灯对准那人。这一照可不得了,昏黄的灯光打在草帽上,竟然泛出像纸钱一样的惨白色!
二、二叔?李医生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那人慢慢摘下草帽,露出的那张脸把李医生吓了一跳——还真是他亲二叔!不过两家因为祖宅的事儿闹掰后,已经五六年没来往了。
二叔!李医生又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颤。
可二叔就像没听见似的,还是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借着灯光,李医生这才看清,二叔左边的裤管空空荡荡的,随着他的跳动在风里飘来飘去。
您什么时候截的肢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叔突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把灯关了,我见不得光。
李医生赶紧熄了车灯,冷汗已经把后背湿透了。
二叔,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医院。
去医院干啥?
送条腿。
李医生心里一下:您的腿...是出车祸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晚。二叔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
李医生浑身一激灵——今晚确实有个左腿被碾碎的伤员送来抢救,那场面惨不忍睹,最后还是没救过来。
二叔,您别吓我...李医生说话都带哭腔了。
你看清那人的脸了吗?二叔突然问。
没、没有,脸都被压烂了...
他怎么就死了?
伤得太重,而且...李医生咽了口唾沫,肇事司机带的钱不够,耽误了抢救...
原来我真的死了。二叔长叹一声,那声音听着特别凄凉,那这东西,还给你吧。
话音刚落,二叔的身影就像烟一样散在了夜色里。地上赫然躺着一条白生生的腿——细细嫩嫩的,分明是个孩子的腿!
李医生发疯似的往家赶,推开院门就看见儿子小磊坐在地上玩弹珠。再仔细一看,孩子的左腿从膝盖以下竟然不见了!更吓人的是,小磊既不哭也不闹,还在那高高兴兴地扔着弹珠。
爸,我刚才在院子里跳房子,小磊仰起小脸说,跳着跳着,腿就不见了。
这事儿是小磊亲口跟我说的,我们俩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从来不会骗我。而且我们两家就住对门,我妈后来回忆说,那晚确实没听见李家有什么动静,安静得吓人。
第二天小磊就拄着拐杖来上学了。老师问他腿怎么了,他神秘地笑了笑:
二爷爷找我借了条腿。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后来我们去李家祖坟上香时,发现二叔的墓碑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双布鞋——一双大的,一双小的,鞋头都正对着坟包,就像两个人在那儿站着似的。
打那以后,李医生再也不敢晚上走那条路了。说来也怪,自从出了这事,镇上再也没发生过车祸。老人们都说,这是二叔在底下保佑着咱们呢。
可是每当我路过李家祖坟,看见那两双布鞋,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谁知道二叔借走的,真的只是一条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