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的话语消散在晚风中,也揭开了接下来数月潜心准备的序幕。天阙皇城的天才盛会如同一座隐约的山峦,横亘在前方,而魔族潜在的阴谋更让这份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然而,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青云门内却是一段难得的宁静时光。
云逸几乎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丹、符、器三道的融合探索之中。他的洞府内,一侧是药香弥漫的丹炉,另一侧则堆满了各种炼器材料和半成品的符文构件。他将从藏经阁核心区域学来的古老知识与自身的现代科学思维不断碰撞,尝试着将符文的能量引导特性与法器的物理结构相结合,或是研究如何将丹药的瞬间药力爆发以符文阵法的形式稳定输出。
“你看这里,”一次,他拿着一个刚刚镌刻好、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盘对凌墨讲解,“我改进了‘聚灵阵’的符文回路,利用不同属性灵材的导灵差异性,模拟出‘电容’和‘电感’效应,理论上可以实现灵能的短暂储存和脉冲式释放,如果用在……”
凌墨抱剑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听着。他对这些复杂的原理并不完全明了,但云逸那种跳出框架、直指核心的思维方式,常常让他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他偶尔会提出疑问,角度往往刁钻而本质,直指力量运转的某个关键节点,让云逸也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设计。
作为回报,或者说是一种无形的交流,凌墨会在云逸遇到修炼瓶颈,或是困惑于某种力量本质时,施展他的剑道。
他并未演练什么高深剑诀,有时只是简单的一记直刺,剑尖却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引动周遭灵气以特定的频率震颤、坍缩,最终归于寂灭。有时,他会释放出一丝寂灭剑意,并非为了毁灭,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让云逸亲身感受那种剥离一切表象、直指本源的力量运行方式。
“力量并非越多越好,”凌墨曾在一片被他的剑意扫过、万物凋零却又在极致毁灭中透出一丝微弱生机的空地上,对若有所思的云逸说道,“在于‘凝’与‘控’,在于……心之所向。”
云逸看着那片奇异的空间,感受着那在绝对寂灭中顽强萌发的细微生机,若有所悟。他的科学思维善于解析和构建,而凌墨的剑道则诠释着极致与纯粹,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在此刻奇异地互补、交融。
赤霄通常趴在自己的暖玉栖架上,或者无聊地啄食着云逸给它准备的、掺了造化灵泉的“特供”丹药,听着两人时而激烈、时而沉寂的论道,金色眼眸里满是无聊,常常忍不住打起哈欠。
“你们两个,整天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有什么意思?有这时间,不如去找点好吃的火系灵材,或者打一架!”它甩动着越发华丽修长的尾羽,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云逸通常只是笑着弹它一个脑崩儿,凌墨则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赤霄抱怨归抱怨,却从未真正离开,似乎待在他们身边,听着这些它觉得“枯燥”的论道,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成长与陪伴。
一次午后,阳光透过洞府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逸刚刚阐述完自己关于“灵能场协同共振”的一个新设想,凌墨则演示了一式如何将剑意收敛到极致、如同深海潜流般暗藏汹涌的技巧。洞府内暂时安静下来,只有赤霄轻微的鼾声(假装睡着)。
云逸侧过头,目光落在凌墨被阳光勾勒出清晰轮廓的侧脸上。那双总是锐利如剑的眼眸此刻微微垂着,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论道,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淡化了他平日的冷峻。他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握着剑柄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静谧的光影中构成一幅沉静而专注的画卷。
看着这样的凌墨,云逸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个念头:外界风雨如何,前路危机几重,若能一直这样,一人钻研大道,一人持剑在侧,似乎……也很好。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与安心。
几乎是在他念头升起的瞬间,凌墨若有所觉,倏然抬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洞府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阳光的微粒在两人视线之间缓慢浮动,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战友与知己的微妙氛围悄然弥漫开来,带着些许试探,些许茫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
云逸清晰地看到,凌墨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冰消雪融,闪过一丝极快、却无法错辨的波澜。那波澜让他心头一跳,一种陌生的热度悄然爬上耳根。
他有些不自然地率先移开了视线,假装低头去整理桌上散乱的玉简,指尖却微微发烫,耳根处的红晕难以抑制地蔓延开来。
凌墨依旧保持着抬眸的姿势,看着云逸微微泛红的耳廓和那故作镇定的侧影,他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更加复杂的沉寂。他垂下眼眸,无人看见的角度,他握着墨渊剑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在那冰冷熟悉的剑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