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破天荒地,没有避开云逸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目光,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饮下的并非酒液,而是某种足以让他心神微醺的、更为甘醇的东西。青云主峰上的欢庆喧嚣,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每一个沉浸在荣耀与喜悦中的灵魂,灯火通明,笑语盈天,将山门的夜空都映照得泛着暖光。
然而,就在这片喧闹与光明的极远处,跨越了无尽山河,在天阙皇城地底深处,一处隔绝了所有声音与光线的绝对隐秘据点内,气氛却冰冷凝滞得如同万古玄冰。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几簇幽绿色的、跳跃不定的魔焰提供着昏暗的光源,映照出几个模糊而扭曲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腐朽的气息,浓郁的魔气几乎化不开,让寻常修士在此多待一刻都会感到窒息。
这里是影魔殿设在皇城的一处重要据点。
几道身影围坐在一张由某种漆黑兽骨打磨而成的巨大圆桌旁,他们的面容在摇曳的魔焰下晦暗不明,只能感受到那一道道视线中蕴含的冰冷与残忍。
“东域天才盛会,结束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钝刀刮过骨头,“结果,想必诸位都已知晓。”
圆桌旁,一个身形魁梧,周身散发着血腥气的魔将冷哼一声,声音轰隆:“青云门,凌墨,夺得综合魁首。剑意……似乎是传说中的‘寂灭’属性。此子,留不得!假以时日,必成我族心腹大患!”
“凌墨确实是个麻烦,但他的威胁,尚在预料之中。剑修再强,一剑能斩几人?”另一个阴柔的声音接口,声音尖细,带着毒蛇般的滑腻感,“真正值得注意的,是那个叫云逸的丹修。”
“云逸……”沙哑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厌恶与忌惮,“此子在此次盛会上弄出的‘符丹’、‘器丹’,诸位如何看待?”
那阴柔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一位负责情报分析的魔谋,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黑气,在骨桌上轻轻划动着:“根据我们的人拼死传回的信息碎片,以及对其成品效果的初步分析……此二物,尤其是那‘器丹’,对我族低阶魔兵、魔仆,拥有超乎寻常的克制效果!”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凝重:“那爆炎器丹,内部蕴含的并非单纯火系灵力,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本质极高的净化之力,对我族魔气有额外的侵蚀与破坏。而那种能瞬间释放藤蔓束缚的器丹,其生长特性也极其诡异,能主动汲取魔气作为养料,反向困杀我族士兵!”
魁梧魔将猛地一拍骨桌,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桌上魔焰一阵乱晃:“区区一个筑基期的小丹修,弄出的玩意儿,怎会有如此效果?!难道他看穿了我族魔气的某些本质弱点?”
“未必是看穿,更可能是……歪打正着。”阴柔魔谋沉吟道,“此子的炼丹思路,与现今流传的所有丹道体系截然不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规则层面的‘异质性’。他的创造,无意间触及了一些对我族不利的领域。而且,他的成长速度太快,若放任下去,让他将这些‘异质’丹道推广开来,将来我族大军所至,恐怕尚未接战,便要先被这些诡异的丹药削弱三成!”
沙哑声音的主人,似乎是此地的主事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此说来,此子云逸,其潜在威胁,犹在剑修凌墨之上。凌墨之剑,斩的是现在;而云逸之丹,毁的却是我族的未来根基。”
他环视在座的其他魔族,幽绿的魔焰映照着他眼中冰冷的杀机:“皇城招揽,此子似乎并未接受。既然不能为我所用……”
他停顿了一下,整个密室内的魔气仿佛都随之凝固。
然后,那沙哑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清晰地吐出决定:
“那便……寻机抹除。”
命令既下,一道原本如同雕塑般静立在主事者身后阴影中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那身影完全融于黑暗,若非刻意感知,几乎无法察觉其存在。
“‘蚀骨’,你去。”主事者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吩咐,“东域,青云门。做得干净些,不要留下任何与我族有关的痕迹。必要时,可动用‘暗影梭’。”
那道被称作“蚀骨”的黑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微微躬身。下一瞬,他整个人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黑暗,彻底消失了踪影,没有引起丝毫的能量波动。
密室中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墙壁上幽绿的魔焰还在不知疲倦地跳跃着,映照着几张模糊而冷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