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了宗门的厚望与资源,云逸没有丝毫懈怠。在初步浏览了丹堂密藏中部分关于符文基础与能量结构的古老记载后,结合自身来自异世的知识体系,他心中对“符丹”乃至“器丹”的完善之路,有了更为清晰和磅礴的构想。而开坛讲法,传授理念,便是这构想落地的第一步。
这一日,青云门讲法堂外,人头攒动,比以往任何一次讲法都要热闹。不仅有丹堂的弟子,连许多其他峰脉,甚至一些对云逸那“取巧”手段原本不屑一顾的弟子,也抱着或好奇、或质疑、或真心求教的心态蜂拥而至。云逸在东域盛会上的表现太过惊艳,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讲法堂内,座无虚席,连走廊和后方空地上都站满了人。当云逸一身清爽青衫,从容步入堂中时,所有的喧哗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云逸走到堂前中央的蒲团上坐下,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丹堂中曾对他表示过善意的师弟师妹,也有曾在背后议论他“废柴”、“走偏门”的同门。他面色平静,并无丝毫得色,只是微微一笑,清朗的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与诸位同门探讨的,并非高深丹诀,亦非绝密丹方,而是‘符丹’之道的一些基础理念。此道初兴,诸多不足,愿与诸位共研之。”
他没有丝毫藏私的姿态,让许多原本心存疑虑的弟子稍稍放松。
“何为符丹?”云逸开门见山,“简而言之,乃是以丹药为基,符文为用,将二者之力融于一炉,使其既具丹药之内服滋养、突破瓶颈之效,又兼符箓之外用迅捷、克敌制胜之能。”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虽然早有听闻,但亲耳听到云逸如此定义,还是让许多传统丹修感到不可思议。
一位年纪稍长的丹堂弟子忍不住起身,拱手问道:“云师兄,恕我直言。丹药讲究君臣佐使,调和阴阳,药性圆融内敛;而符箓则需引动天地灵力,爆发于外。二者一内一外,一静一动,属性相悖,如何能完美相融?强行结合,岂非如烈火烹油,未伤敌先伤己?”
这问题可谓问到了关键处,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心中的疑惑。所有目光都紧盯着云逸,看他如何解答。
云逸并未直接反驳,而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位师兄问得极好。这确实是符丹之道需要解决的核心难题,亦是传统丹道思维下的必然困惑。”
他话锋一转,抬手间,指尖灵光汇聚,在空中勾勒出几个简单的、代表着不同属性药性的基础符文虚影,又模拟出几种常见灵药的药性光团。
“然,天地万物,并非仅有相生相克,亦有相辅相成。诸位请看,”他操控着代表“赤阳草”药性的红色光团,与一个代表“稳固”结构的基础符文虚影缓缓靠近,“若我们视丹药内部为一个微缩的‘天地’,那么符文,便可视为构建这方‘天地’的特殊‘法则’。”
他引入了一个让众人略感新奇的概念。
“药性冲突,能量暴走,其本质,乃是内部能量流转失衡,结构不稳所致。如同江河奔流,若无堤坝疏导,必成泛滥之势。”他一边说,一边操控那“稳固”符文虚影,巧妙地嵌入赤阳草药性光团几个能量节点之间,那原本有些躁动不稳的红色光团,竟真的缓缓平静下来,光华内蕴。
“而符文,便可充当这‘堤坝’,这‘疏导之渠’。”云逸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关键在于,并非强行将符文烙印于丹药之上,而是要让符文成为丹药内部能量结构的一部分,引导其以更稳定、更高效的方式运行,并在需要时,按照预设的‘法则’释放力量。”
他接着又举了几个例子,用“共鸣”、“引导”、“约束”等被他包装成“天地至理”的物理概念,深入浅出地解释了如何选择与药性相匹配的符文,如何确定符文嵌入的能量节点,以及如何控制其触发条件。
他没有引用任何高深莫测的道法口诀,用的都是最基础的能量结构和符文原理,但组合起来的思路,却让所有听讲的弟子,包括一些混在人群中旁听的丹堂执事甚至长老,都有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之感。
原来,还能从这个角度理解丹药和符文!
原来,药性与符文的结合,并非水火不容,而是可以寻找到某种奇妙的平衡点!
一些原本卡在某个瓶颈许久、苦思不得其解的弟子,在听到某个浅显的比喻或能量模型时,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仿佛困扰多时的迷雾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了。
课堂气氛逐渐从最初的质疑、好奇,转变为专注、兴奋,甚至狂热。提问的人也越来越多,问题也越来越深入,云逸皆耐心解答,有时甚至会当场用低阶材料演示某个能量引导的小技巧,引得阵阵惊叹。
就在这热烈而融洽的氛围中,云逸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讲法堂最后方靠近门口的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凌墨抱剑倚靠在门框边,身姿依旧挺拔冷峻,与周围或坐或站、神情激动的弟子们格格不入。他并没有看向云逸,而是微垂着眼睑,仿佛在凝视着地面,又仿佛只是在闭目养神。但云逸却能感觉到,那偶尔抬起、掠过讲法堂中央的目光,锐利而专注,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演示的动作,都清晰地捕捉了进去。
他来这里做什么?云逸心中微动。剑修也对这些丹符结合的“小道”感兴趣?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台下又一个急切的问题打断。云逸收敛心神,继续投入到传道授业之中。
一堂课下来,足足讲了两个时辰,直到日头西斜,众弟子仍觉意犹未尽,围在云逸身边请教不已。云逸不厌其烦,一一解答,直到所有人都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兴奋离去,讲法堂才渐渐空荡下来。
他轻轻舒了口气,连续讲解演示,虽不耗什么灵力,但对心神的消耗也是不小。他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那道玄色的身影还立在门口,似乎一直在等他。
云逸走过去,带着一丝授课后的疲惫,却更多是心满意足的轻松,笑着问道:“凌大剑尊今日怎有如此雅兴,来听我这丹修的基础课程?莫非也想转修丹道了?”
凌墨抬眼看他,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了解一下。”
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得令人发指。
云逸却并不在意,与他并肩走出讲法堂。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感觉如何?”云逸随口问道,带着点调侃,“是不是觉得我讲的这些,比那些玄之又玄的道法口诀实在多了?”
凌墨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过了片刻,才惜字如金地评价了一句:
“思路,尚可。”
云逸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这家伙,夸人一句会掉块肉吗?”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并无半分不悦,反而因凌墨这别扭的关注,泛起一丝微妙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