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成田国际机场,VIp通道。
渡边直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阿玛尼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用发蜡梳理得纹丝不乱。他站在通道出口,身后是两排同样黑西装、神情肃穆的下属,每个人都站得笔直,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兵马俑。
他是山口组新生代“诚心会”的会长,也是这次权力更迭中最有希望上位的少壮派领袖。他收到的消息是,港岛那个神秘崛起的资本巨鳄“天穹”,将会派一位高级顾问,来协助他完成整合。
他想象过对方的样子,也许是像占米那样精于算计的金融家,也许是像贺新身边那个影子般的中年男人。
但当靓坤出现在他视野里时,渡边直人那张常年保持着冷静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靓坤穿着一件亮金色的范思哲丝绸衬衫,扣子解到胸口,露出里面张牙舞爪的龙形纹身。脖子上挂着能当船锚使的金链子,脸上是一副巨大的,几乎能反光的墨镜。他嘴里叼着雪茄,走路的姿势,仿佛整条通道都是他家的t台。
他身后,是沉默如铁的天养生,再往后,是八个穿着骚紫色西装,发型一个比一个夸张的小弟。
这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来参加黑帮电影首映礼的。
“渡边先生?”靓坤摘下墨镜,用一种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渡边直人,然后用蹩脚的,从电影里学来的日语说道,“你,就是那个要我教的小朋友?”
渡边直人身后的一个下属,脸上瞬间闪过怒意,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渡边直人却抬手制止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靓坤,恭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鄙人渡边直人。欢迎靓先生,莅临东京。”
“靓先生?”靓坤掏了掏耳朵,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他走到渡边直人面前,伸出粗壮的手,不是回礼,而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渡边一个趔趄。
“叫我坤哥!或者,叫我老师!”靓坤咧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以后,我教你,怎么当老大。”
渡边直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能感觉到,对方手掌上传来的,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野蛮的力量。
他身后那群以纪律和隐忍着称的极道精英,看着自家会长被如此羞辱,每个人的眼神都像要喷出火来,但没有渡边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这就是纪律。
靓坤很不喜欢这种纪律。太安静了,让他觉得无聊。
车队行驶在前往新宿的路上。渡边直人坐在靓坤对面,开始用沉稳的语调,介绍现在山口组的局势。
“……目前我最大的对手,是‘山健组’的健三郎先生。他代表了组里的保守派,恪守传统,作风老派,但掌控着组里超过一半的……传统生意。”渡边措辞谨慎。
“传统生意?就是收保护费,开窑子,放高利贷呗。”靓坤一句话就把那层虚伪的窗户纸捅破了,“这么老土,还搞不定?”
渡边直人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健三郎先生资格老,人脉广,而且……他手下有一支最精锐的武斗派力量,‘鬼面组’,行事狠辣,非常棘手。”
“有多棘手?”靓坤吐出一个烟圈。
“就在昨天,他们袭击了我在银座的一家夜总会。没有杀人,但把店砸了,还把我的一个手下,用武士刀,钉在了店门口的招牌上。这是最严重的挑衅。”渡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哦?”靓坤的眼睛亮了,他那颗在濠江快要憋出内伤的好斗之心,瞬间被点燃,“那你们怎么说?开会?抗议?还是切手指道歉啊?”
渡边直人被他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按照规矩,他应该先向组里本部申诉,然后通过中间人调解,实在不行,才是小规模的火并。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我们正在商议,准备采取最……”
“商议个屁!”靓坤猛地一拍大腿,把司机都吓得一哆嗦,“老子是来当老师的,不是来陪你们开会的!第一课,现在开始!”
他指着窗外,一栋看起来戒备森严,门口挂着“山健组”菱形徽章的大楼。“那是不是那个什么健三郎的老窝?”
渡边直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剧变。“坤哥!那里是山健组的本部!不能……”
“停车!”靓坤对着司机吼道。
车队在一阵急刹车声中,停在了山健组本部大楼的门口。
门口站岗的两个山健组成员,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手摸向怀里。
靓坤推开车门,大摇大摆地走了下去。
“喂!这里是私人地方,不准……”一个站岗的刚开口,就被靓坤一巴掌扇得原地转了三圈,牙混着血飞了出去。
另一个刚拔出短刀,天养生已经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手肘在他后颈轻轻一磕,那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无声无息。
“操你妈的!”靓坤对着大楼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健三郎!你爷爷我来收租了!滚出来!”
渡边直人坐在车里,看着车外那个如同疯魔般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以为天穹派来的是一个手术医生,来帮他做一次精准的、复杂的、外科手术。
结果,来的他妈的是一个拎着电锯的屠夫。
大楼里警铃大作,无数穿着和服或西装的男人,手持武士刀和手枪,像潮水一样从里面涌了出来,将靓坤一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面容凶悍,留着仁丹胡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提着一把闪亮的武士刀,正是鬼面组的组长,号称“人斩”的鬼冢。
“八嘎!你们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撒野!”鬼冢用刀指着靓坤,怒吼道。
靓坤看着围上来的上百号人,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露出一种极度兴奋的,变态的笑容。
他转过头,对着车里的渡边直人,竖起一根大拇指。
“小朋友,看好了。”
“老师今天教你的第一课,叫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炸雷。
“人多,是没用的!”
话音未落,天养生和他身后那队沉默的精英,动了。
他们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一群冷静的狼,冲进了惊愕的羊群里。
一场不叫战争,而叫“清理”的行动,开始了。
渡边直人坐在车里,隔着防弹玻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那场一边倒的屠杀。
他看到鬼冢那把引以为傲的武士刀,被天养生用两根手指轻松夹断。
他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鬼面组成员,在天养生小队精准而高效的打击下,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骨骼碎裂的声音, дaжe隔着玻璃都能隐约听见。
他终于明白,杨天派靓坤来的真正用意。
对付一群还在用刀剑和规矩过家的野蛮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计谋。
只需要派来一个,更野蛮,更不讲规矩,也更强大的,神。
或者说,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暴君。
他缓缓拿起车内的电话,拨通了杨天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杨先生。”渡边直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颤抖的敬畏。
“你的‘老师’,我请不起。”
“我只想当你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