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的喧嚣,像一层油腻的保鲜膜,紧紧包裹着伊欧拉尼俱乐部。Ac\/dc的狂野电音,取代了夏威夷的靡靡之音,像是给这座慵懒的岛屿,注射了一针过量的肾上腺素。
约翰逊参议员感觉自己的微笑肌快要抽筋了。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刚刚还在他妻子腰上揩油的男人,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自己走来。
靓坤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殡仪馆门口的花圈。那是一种混合了酒精、欲望和某种更高层次的,名为“猎食”的愉悦。
“约翰,我亲爱的朋友。”靓坤走到他面前,热情地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约翰逊只觉得一股混杂着雪茄、烤肉和汗臭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得背过气去。
“坤……坤先生。”约翰逊努力维持着体面,后背的衬衫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叫我坤哥。”靓坤重重地拍着他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像是在给一个西瓜验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那么见外。”
他松开手,目光越过约翰逊,落在他身后那片被月光照耀的,平静的太平洋上。“你们美国人,平时都玩些什么?打高尔夫?开游艇?还是躲在房间里,看那些穿紧身衣的变态打来打去?”
约翰逊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呃,都有一些。我个人比较喜欢……帆船。”
“帆船?太慢了。”靓坤撇了撇嘴,一脸嫌弃,“我呢,就喜欢一些……比较有劲儿的东西。老东西,旧东西,别人不要的,我当个宝。”
约翰逊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番话的深意。古董?艺术品?
“比如说,”靓坤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却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了约翰逊的耳朵里,“你们军队里,是不是有很多旧玩具,放在沙漠里生锈?就是那种……铁皮做的,会跑会飞,还会‘砰砰砰’的。”
约翰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坤哥,您……您在开玩笑吧?”他的声音干涩得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军用物资的处置,有非常……非常严格的法律程序。那不是……不是玩具。”
“法律?”靓坤掏了掏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脏话,“法律是写给穷鬼看的。约翰,你不是穷鬼,对吧?”
他没有等约翰逊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老板,是个念旧的人。他觉得那些好东西,在沙漠里风吹日晒,太可惜了。想回收一下,搞搞环保。”
“这……这不可能!”约翰逊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声音都在发颤,“这是叛国罪!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我……我只是个州参议员,我根本……”
“你不是军事委员会的吗?”靓坤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不耐烦的冰冷,“阿天说你是,你就是。他说你能搞到,你就一定能搞到。”
“阿天?”约翰逊一脸茫然。
“我老板。”靓坤补充道,“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好人。”
一直站在旁边的渡边直人,此刻适时地走了上来。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对着约翰逊,微微鞠了一躬。“约翰逊先生,请不必担心法律层面的问题。天穹集团的法务部,会处理好所有的文书工作。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内部的,优先购买权。”
约翰逊看着这个彬彬有礼的日本人,感觉比面对靓坤时还要恐惧。靓坤是看得见的疯狗,而这个日本人,是那条疯狗脖子上,看不见的,写满了死亡条款的项圈。
“我要什么,你记一下。”靓坤对着渡边直人吩咐道,像是在菜市场点菜。
渡边立刻掏出他的小本本和万宝龙钢笔,神情肃穆。
“首先,来几辆坦克。”靓坤比划着,“就要那种履带的,看起来很威风的。上面那根管子,要又粗又长。对了,里面的音响怎么样?能不能放dJ?”
渡边直人的笔尖顿了一下,但还是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移动式装甲作战平台,需求数量:若干。要求:大口径主炮,具备强大的视觉威慑力。附加需求:定制化车载娱乐系统。”
“还有,那个在天上飞的,‘突突突’的玩意儿。”靓坤仰起头,模仿着螺旋桨的声音,“叫什么……哦,阿帕奇?听着就像个跳脱衣舞的。这玩意儿好,飞得低,看得清楚。多搞几架,以后出去收租,方便。”
渡边奋笔疾书:“低空武装攻击直升机。需求:多架。用途:集团日常物业管理及债务催收。”
“还有没有更大的?”靓坤的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贪婪的光,“就是那种在水里游的,很大很大,上面能停飞机的?”
约翰逊的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旁边的桌子,已经瘫倒在地。他听出来了,那他妈的是航空母舰。
“老师,”渡边直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那个尺寸的,可能……不太方便停靠。”
“操,也是。”靓坤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那就搞个小一点的,能装很多炮的就行。以后出海钓鱼,看到不顺眼的,还能放两炮助助兴。”
渡边记录下:“驱逐舰或护卫舰级别水面作战单位。需求:一艘。用途:集团高层休闲娱乐及……海上安全维护。”
写完,渡边合上本子,对着已经面如死灰的约翰逊,再次鞠躬。“先生,这是我们初步的采购意向清单。具体的型号和交付细节,后续会有专业同事与您对接。请您,务必配合。”
靓坤重新挂上那副亲热的笑容,走过去,像老朋友一样,搂住约翰逊的肩膀。
“约翰,你是个聪明人。”他把嘴凑到约翰逊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的呢喃,“我听说,你儿子在耶鲁大学,读的是政治学?很有前途啊。可千万别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亮金色的范思哲衬衫。
“好了,生意谈完了。”他转身,对着全场吼道,“派对继续!音乐!酒!女人!都他妈的给老子嗨起来!”
音乐声再次炸响。靓坤一把拽过那个刚刚上任的“总经理”卡阿,强行和他跳起了贴面舞,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友谊地久天长》。
约翰逊参议员独自站在原地,手里那杯昂贵的香槟,冰冷刺骨。他看着那个在舞池中央群魔乱舞的背影,感觉自己不是在参加一场派对。
他是在参观地狱。
而他自己,刚刚亲手,把地狱的大门,从里面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