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点。
尖沙咀,霓虹的血,流淌在每一条街道的血管里。
靓坤的保时捷像一头粉红色的野兽,嘶吼着,冲进了他自己场子的停车场。他推开车门,走进那间名为“皇后”的夜总会。
震耳欲聋的音乐,像一堵墙,迎面砸来。舞池里,扭动的人体,像沸水里的面条。
经理看见他,像见了鬼,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堆着的笑,比哭还难看。
“坤…坤哥…您怎么来了?”
靓坤没理他。
他径直走到吧台,抓起一瓶开了封的轩尼诗,对着瓶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骚粉色西装的领口。
他环视全场,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每一个马仔,每一个公主,每一个客人。
然后,他笑了。
他把那瓶酒,重重地,顿在吧台上。
“妈的,都停下!”他咆哮着,声音盖过了音乐,“音乐停了!”
音响师愣了一秒,手忙脚乱地关掉了音乐。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站在吧台前的,疯子身上。
“看什么看?!”靓坤抓起吧台上的一大把钞票,狠狠地,砸向舞池中央,“老子今天请客!所有人,酒水我包了!喝!给老子往死里喝!”
钞票,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人群先是死寂,然后,爆发出贪婪的,疯狂的,欢呼。
靓坤看着这片混乱,脸上的笑容,愈发癫狂。他指着一个跟了他五六年的心腹,阿虎。
“阿虎!过来!”
阿虎挤开人群,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坤哥。”
“喝!”靓坤把一瓶新的威士忌,塞进他怀里。
阿虎不敢不从,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
“坤哥,我……”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阿虎整个人,被打懵了,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整个场子,再次,死一样的寂静。
“你他妈的,是不是也觉得我完了?”靓坤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揪着阿虎的衣领,几乎是把脸贴在对方脸上,低吼着,“是不是也等着看我笑话?等着分我的家产?!”
“不是的,坤哥!我没有!”阿虎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操!”
靓坤一脚,狠狠地,踹在阿虎的肚子上。
阿虎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干呕着。
靓坤没有停手。
他一脚,一脚,又一脚。
像在踩一只,蟑螂。
周围的马仔,没人敢上前。他们看着这个,亲手折磨自己心腹的,老大。那眼神,从畏惧,变成了,恐惧。
“都他-妈-的,是叛徒!”靓坤喘着粗气,指着地上蜷缩的阿虎,对着所有人,嘶吼,“蒋天生是!基哥是!十三妹是!你们,也全都是!”
“老子告诉你们!西环那批货,我吃定了!谁他妈敢拦我,我就让他全家,跟我一起,下去卖咸鸭蛋!”
他吼完,扔掉手里的空酒瓶,拨开惊恐的人群,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夜总会。
留下的,是一地的狼藉,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兄弟,和一句,让整个江湖,都彻夜难眠的,宣战书。
……
铁皮罐头里。
马军看得,目瞪口呆。
他手里的笔,悬在半空,忘了落下。
“疯了……他妈的,是真疯了……”他喃喃自语,“打自己人,还是下这种死手。这不是演戏,这是在,自杀啊。”
他扭头,想从陈浩南那里,寻求一点认同。
陈浩南依旧靠着墙。
他没有看屏幕上,那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阿虎。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围观的,马仔的脸上。
“他在,筛选。”陈浩南的声音,很轻。
“筛选?”
“他打的,是最忠心,也最能打的那个。”陈浩南说,“他是在告诉剩下的所有人,连阿虎这种心腹都这个下场,你们,谁还敢,跟着我?”
“他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马军愣住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个孤家寡人,带着一笔,谁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钱,去抢一票,能让整个社团翻天的货……”马军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声音,越来越干涩,“这听起来,不像是抢劫。”
“像什么?”
“像在,找人,买自己的命。”陈浩anan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在演戏。”
“他是在,搭一个,比武的擂台。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当成彩头,挂在上面。”
“告诉全港岛的刀手:谁能杀了我,这些,就都是你的。”
马军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恢复了喧闹,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夜总会,忽然觉得,自己看的,不是一场戏。
是一场,用人命和人心,做祭品的,邪恶的,献祭。
……
西九龙总区,o记。
黄志诚的办公桌上,又多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报告。
“头儿,靓坤刚刚在自己的场子,把头马阿虎,打得送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三根,轻微脑震荡。”
黄志诚拿起那份报告,看着上面,关于靓坤那段“宣战书”的记录,笑了。
“你看,我就说吧。”他把报告扔在桌上,靠着椅子,点上一根烟,“狗急了,连自己的腿,都咬。”
“他现在,把底牌都亮出来了。西环码头。”黄志诚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他以为,他能吓住谁?”
“头儿,我们要不要,提前在码头布控?”
“不用。”黄志ed摆了摆手,“动静太大了,会吓跑别的鱼。”
他弹了弹烟灰。
“让他去闹。他闹得越大,动静越响,那些真正想在水下摸鱼的,才不敢伸手。”
“等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的时候。”
黄志诚的嘴角,勾起一抹,猎人般的,冷笑。
“我们,就去收网。”
……
东星社,骆驼的办公室。
乌鸦翘着二郎腿,正用一把小刀,慢悠悠地,削着一个苹果。
他的小弟,笑面虎,正在低声汇报着,刚刚从尖沙咀传来的,消息。
“……就是这样,那小子现在,跟疯狗没什么两样。”
乌鸦手里的刀,停了一下。
他把一片削好的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疯狗?”他笑了,笑容,阴冷,且玩味,“我最喜欢的,就是跟疯狗,抢骨头。”
他看了一眼窗外。
“告诉兄弟们,这几天,都精神点。”
“说不定,有大买卖,自己,送上门。”
……
天穹安保,顶层。
杨天关掉了所有光屏。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落地窗外,那片永恒的,港岛夜色。
天养生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杨天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杨先生。”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成熟,妩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是情报贩子,Irene。
“Irene,帮我个忙。”杨天的声音很轻松,像在约人喝下午茶。
“您说。”
“帮我,卖几张门票。”
“门票?”电话那头的Irene,有些不解。
“对。”杨天走到窗边,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笑了笑。
“三天后,西环码头,有一场,很精彩的烟火秀。”
“头等席的门票,不贵。”
“一个消息,换一张。”
杨天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告诉那些,想看戏,又怕被炸死的老鼠们。”
“我这里,有,后台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