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那头,是杨天那把,永远波澜不惊的,声音。
“坤哥。”
靓坤靠在满是污垢的墙壁上,巷子里垃圾腐烂的酸臭,混着他自己身上下水道的恶臭,几乎让他窒息。
他听着电话里那两个字,那股被戏耍,被出卖,被一脚从云端踹进泥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我屌你老母!杨天!”他的声音,嘶哑得像一块,被砂纸打磨过的,破锣,“这就是你他妈的,送我的大礼?!”
“冷静点,坤哥。”电话那头的杨天,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你现在的位置,安全吗?要不要我叫人,送点干净的衣服和食物过去?”
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关心,比一万句嘲讽,都更让靓坤,感到屈辱。
“我操!我安全你老母!我几十个兄弟,几千万美金,就他妈因为你一个电话,全完了!”靓坤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条子会来?你和蒋天生那个老狐狸,一起耍我?!”
杨天在那头,沉默了片刻。
“坤哥,你觉得,如果我想让你死,你现在,还有机会,打这个电话给我吗?”
靓坤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黄志诚的o记,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准?”杨天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靓坤那颗,被愤怒和耻辱填满的,心脏。
“因为,有人报警。”
“我当然知道有人报警!不是你,就是蒋天生!”
“都不是。”杨天淡淡地说,“是蒋天生的心腹,太子。”
靓坤愣住了。
太子?
“你以为,蒋天生还是以前那个,一手遮天的蒋先生吗?”杨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于怜悯的,嘲弄,“他现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信不过。他让你去咬人,他身边的人,就敢偷偷给警察打电话,卖了你,顺便,也卖了他。”
“这场戏,从一开始,就不是你和蒋天生的单挑。是整个洪兴的,内斗。”
“你今晚,不是输了。你只是,帮蒋天生,把他自己家里,那条最阴险的毒蛇,给试了出来。”
杨天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你现在,应该感谢那个,报警的人。”
“他让你看清楚了,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靓坤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森林里,迷路的猎人。每一棵树后面,好像,都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坤哥,饿着肚子,是想不出好主意的。”杨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静的语调,“去观塘码头,三号仓库。那里有干净的衣服,有吃的,还有,一份新的,礼物。”
“一份,能让你,把今晚丢掉的脸,亲手,捡回来的,礼物。”
说完,杨天挂断了电话。
靓坤站在原地,握着那部,已经没了声音的手机,良久。
巷口的风,吹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那么臭了。
……
铁皮罐头里。
马军像一只被电击了的青蛙,四肢僵硬地,瘫在椅子上。
“我操……我操……”他喃喃自语,眼神,是那种,三观被彻底重塑后的,呆滞,“首席科学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猛地坐直,指着屏幕上,那个开始步履蹒跚地,走出小巷的靓坤。
“这不是资本运作!这不是项目融资!这是他妈的,邪教传销啊!”
他激动地,抓起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画了一个,扭曲的,金字塔。
“看见没!这就叫‘认知作战’!‘重塑世界观’!他杨天,一个电话,就把一个破产的cEo,洗脑成了,一个狂热的,信徒!”
“他把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重新定义成了一次‘压力测试’和‘战略转进’!还顺便,给靓坤树立了一个全新的,内部敌人!这他妈的,乔布斯来了,都得管他叫爸爸!”
陈浩南靠在墙上,睁开了眼。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叫杨天的,斯文败类的脸。
“他不是在洗脑。”
马军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是磨刀。”
陈浩anan的语气,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那把叫‘靓坤’的刀,之前,砍人砍得,太顺了。刀刃,开始卷了。他自己,也开始以为,自己是剑了。”
“所以,那个‘庄家’,就找了一块,最硬的,磨刀石,叫‘警察’。”
陈浩南闭上了眼。
“把那把刀,重新磨得,锋利,听话。”
“顺便,也让那把刀,知道。”
“谁,才是,握着刀柄的,人。”
“叮。”
机器人教导主任,滑了过来。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新的,分析模型。
【目标心理干预模型:绝望赋予】
【模型核心:通过剥夺目标现有的一切(金钱、手下、尊严),使其陷入“生存性绝望”,再赋予其一个全新的、可触及的“复仇目标”,从而实现对目标行为模式的,绝对控制。】
【应用解析:“靓坤”已从“合作者”,降级为,“工具”。】
【当前状态:工具,正在前往,维修点。】
马军看着那句“维修点”,默默地,把本子上那个金字塔,划掉了。
然后,画了一个,扳手。
……
天穹安保,顶层办公室。
杨天放下电话,端起那杯,已经快要见底的,波本威士忌。
“他信了?”
天养生将那把沙漠之鹰,放回枪盒,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他不信。”杨天笑了笑,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但是,他现在,需要一个,可以让他继续,发疯的,理由。”
“蒋天生太老,太远,像一堵墙。他撞不动。”
“太子,够近,够蠢,也够分量。像一个,摆在他面前的,沙袋。”
杨天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一只疯狗,是不会在乎,自己咬的,究竟是不是,当初绊倒它的那块,石头的。”
“它只在乎,咬下去的时候,那种,撕裂的,快感。”
就在这时,Irene的电话,打了进来。
杨天接通,按下了免提。
“杨先生……”电话那头,Irene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颤栗,“乌鸦,答应了。”
“他说,货,明天晚上,会准时,送到楼下。”
杨天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很好。”
他看着脚下,这座流光溢彩的,不夜城,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告诉他。”
“学费,我收到了。”
“明天,我会亲自下楼,去取我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