钵兰街,幸运茶餐厅,后厨。
油烟和廉价烟草混合的味道,像一块湿抹布,捂在b叔的脸上。
他看着桌上那两份,一份比一份更毒的“富贵”,再看看眼前这个,双眼放光的靓坤,只觉得,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人谈生意,是在跟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签契约。
“b叔,想不想,玩大一点?”靓坤将那张传真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怀里,动作,像是在收藏一件,绝世珍宝。
b叔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怎么……怎么玩?”
“很简单。”靓坤笑了,那笑容,混合着嚣张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模仿来的阴冷,“我们,去探病。”
“探……探谁的病?”
“当然是太子爷。”靓坤一字一句,“他为社团,‘亏空’了那么多钱,累到要跪祠堂。我们这些做叔父的,做兄弟的,于情于理,都该去,关心一下。”
b叔的脸色,瞬间,比地上的死老鼠,还要白。
就在这时,茶餐厅的后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送报纸的伙计,探进头来,嚷嚷道:“b叔,今天的报纸!”
说着,他将一捆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扔在了那张油腻的桌子上。
头版头条,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标题,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b叔的脸上。
《豪门风暴:洪兴太子亏空公款,蒋天生震怒,囚子祠堂!》
下面,是一张,巨大的,高清照片。
太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背景,是蒋家祠堂里,那一排排,沉默的,祖宗牌位。
那样子,比一条流浪狗,还惨。
靓坤拿起报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报纸上的太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b叔!看见没!看见没!”他把报纸,拍在b叔面前,“天意!这就是他妈的天意!”
“老天爷,都在催我们,快点去,送他一程!”
b叔看着那张报纸,再看看状若疯魔的靓坤,那颗,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忽然,就停了。
他缓缓地,拿起桌上那把,切烧腊的刀。
眼神,也跟着,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天意,是躲不掉的。
……
铁皮罐头里。
马军像一只,被针扎了屁股的猴子,在椅子上,上蹿下跳。
“公关!首席科学家!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公关!”他指着屏幕上那份,刚刚新鲜出炉的报纸,激动得,满脸通红,“蒋天生这老狐狸,高!实在是高!”
他冲到白板前,画了一个,正在急速下降,然后又被强行拉起的,股价图。
“看见没!这就叫‘利空出尽是利好’!他主动引爆丑闻,用‘自罚三杯’的方式,来获取‘市场谅解’!他不是在罚儿子,他是在,稳定军心!是向所有‘股东’和‘投资人’,展现他‘铁腕治理’的决心!”
他一拍白板,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这就叫‘壮士断腕’!用一个太子的脸面,换整个‘洪兴集团’的,股价回升!高!实在是高!”
陈浩南靠在墙上,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落在报纸上,太子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上。
“那不是公关稿。”
马军愣了一下:“那是什么?产品说明书吗?”
“是狩猎的号角。”
陈浩南的声音,像冬日清晨,玻璃上的,一层薄冰。
“他不是在稳定军心。”
“他是在,告诉森林里,所有的豺狼虎豹。”
“看,这里有一头,受了重伤,流着血,动弹不得的,肥羊。”
陈浩南缓缓闭上眼。
“来吧。”
“谁的牙齿,最锋利。”
“谁,就能吃到,第一口肉。”
“叮。”
机器人教导主任,滑了过来,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血红色的,警告。
【“焦土战术”已进入第二阶段:诱敌深入】
【核心机制:通过媒体,公开广播“诱饵”的坐标及脆弱状态,最大化激发所有潜在攻击者的“捕食欲望”,强制所有观望者,进入“战场模式”。】
【系统推演:港岛地下世界的“猎杀季”,已提前开启。】
马军看着那句“猎杀季”,默默地,把自己画的K线图,擦掉了。
……
浅水湾,蒋家大宅。
蒋天生坐在那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那份,墨香未干的报纸。
他看得,很仔细。
连照片上,太子衣领处的一丝褶皱,都没有放过。
陈耀,站在他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
“拍得不错。”
许久,蒋天生放下报纸,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
“那个渔夫,很心急。”蒋天生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他怕鱼不上钩,又往水里,扔了一大把,鱼食。”
“先生,我们要不要,封锁消息?”陈耀问。
“封?”蒋天生笑了,那笑声,很冷,“为什么要封?这出戏,要是没有观众,那还唱给谁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
“阿耀。”
“在。”
“去,给社团里,各位叔父伯爷,都打个电话。”
蒋天生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安排一场家宴。
“就说,太子,不成器,丢了我们蒋家的脸,也丢了洪兴的脸。”
“我这个做老子的,管教无方,心里有愧。”
他顿了顿,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张,苍老,却依旧,带着狮王威严的脸。
“请他们,明天,都到家里来。”
“喝杯茶。”
“顺便,帮我,一起,管教管教这个,逆子。”
……
天穹安保,顶层办公室。
杨天面前的光屏上,正播放着《东周刊》网站的,实时访问量。
那根红色的曲线,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以一个,近乎于垂直的角度,疯狂上扬。
“杨先生,”Irene的声音,从内部电话里传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我们的‘广告’,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东周刊》的服务器,刚刚,崩了三分钟。”
“嗯。”
杨天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因为网站崩溃,而弹出的“404 Not Found”页面,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老板,”天养生将一把保养好的,Glock 18,插回腰间,“蒋天生,请客了。”
“我知道。”杨天随手,将光屏切换到,蒋家大宅的监控画面,“他不是在请客。”
“他是在,摆擂台。”
杨天端起那杯大红袍,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彩头,放在擂台中央。”
“等着,所有人,上去抢。”
杨天看着脚下,这座,开始暗流涌动的城市,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茶杯。
“阿生。”
“在。”
“你说,一场鸿门宴。”
“是去的人,比较危险。”
“还是那个,做菜的厨子,比较危险?”
天养生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都不危险。”
“那个,在旁边,等着收尸的,最安全。”
杨天笑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乌鸦。”
电话那头,传来乌鸦那把,沙哑,又带着几分野性的声音。
“庄家?”
“明天,有出好戏。”杨天的声音,很轻,像魔鬼的,低语。
“蒋家,开堂会。”
“你有没有兴趣,送一份,贺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