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记,指挥中心。
一个全新的,独立的办公室被腾了出来,白板上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贴着一张杨天的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斯文得像个大学讲师。
黄志诚站在白板前,身后是他从各个部门抽调来的七名精英。有追踪专家,有网络高手,有财务分析师。这是他能动用的,最精锐的力量。
“从今天起,你们只有一个任务。”黄志诚的声音很低,却像铁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忘了你们的KpI,忘了破案率。我们要查的,不是一个案子,是一个人。”
他用手指点了点杨天的照片。
“我要知道他三岁的时候,尿床尿在左边还是右边。我要知道他小学第一个喜欢的女同学叫什么。我要知道他来香港之前,在内地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认识什么人。任何蛛丝马迹,任何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一个年轻的探员忍不住问:“黄Sir,我们这么做,合法吗?这已经接近骚扰了。”
黄志诚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刻的疲惫。
“我们的对手,刚刚用‘合法’的方式,吞掉了一个市值几千亿的集团。你现在跟我谈合法?”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是一头大象,我们是蚂蚁。你见过蚂蚁能绊倒大象吗?”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在杨天的照片周围,画了一个刺猬的轮廓。
“我们不能主动攻击,任何常规手段对他都无效。我们只能变成一只刺猬,把自己所有的刺都竖起来,缩成一团,静静地观察,等待。”
“等他自己露出破绽,等他踩到我们这只刺猬身上,被扎得流血。那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个新成立的小组,代号就叫‘刺猬’。”黄志诚把笔盖合上,声音斩钉截铁,“没有时限,没有预算上限。直到挖出他的过去,或者,我们被他彻底碾碎。”
伦敦,泰晤士河畔。
天养生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站在一座不起眼的公寓楼下。这里的雾气,比港岛的潮气更冷,带着一股陈旧的,工业时代的味道。
他没有等太久。一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脸色苍白的男人提着公文包,匆匆从楼里走了出来。他是mI6档案室的一名副主管,一个在庞大情报机器里,待了三十年,却始终得不到升迁的,失意者。
男人看到天养生,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和贪婪。
天养生没有废话,直接递过去一个信封。
男人接过来,飞快地打开,里面是一沓照片。照片上,是他的妻子,和一个年轻力壮的园丁,在他们家后花园的温室里,进行着一些非常亲密的“园艺活动”。
男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天养生又递过去一个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博彩网站的账户,里面的余额,足够他还清所有的赌债,再去加勒比海买下一座小岛。
“东西呢?”天养生的声音,像伦敦的冬雾一样,没有温度。
男人浑身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他哆哆嗦嗦地从公文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都在这里了。原始文件,口供记录,还有……封存指令的影印件。”
天养生接过纸袋,没有打开看。他转身就走,像一个幽灵,融入了伦敦的街景。
只留下那个男人,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沓足以毁灭他家庭的照片,和那个可以让他重获新生的手机,脸上分不清是解脱,还是更深的绝望。
香港,高等法院。
午休时间,法官餐厅里人不多,气氛肃穆。
霍建宁法官端着餐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他习惯了这种孤独,这是他维持公正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一个年轻人端着餐盘,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霍法官,不介意吧?”
霍建宁抬起头,看到了那张最近在所有财经版面上都能看到的,斯文的脸。杨天。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对于这种靠歪门邪道上位的“商人”,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我一直很敬佩霍法官。”杨天像是没看到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在现在这个社会,还能坚守原则和底线的人,不多了。您是港岛司法界的定海神针。”
霍建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喜欢这种廉价的恭维。
“杨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我的午休时间很宝贵。”
“当然。”杨天笑了笑,用餐巾擦了擦嘴,“我这次来,是想和法官大人谈一笔‘公益’。”
“我的新公司,新洪兴置业,准备成立一个慈善教育基金。专门用来资助那些在海外留学的,优秀的港岛学子。尤其是牛津、剑桥这些名校的。”
霍建宁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杨天仿佛没注意到,继续说道:“我听说,您的公子,霍立人先生,也是牛津的高材生。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霍建宁握着刀叉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年轻人嘛,在外面读书,总会遇到一些麻烦。有时候,是学业上的。有时候,是生活上的。”杨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霍建宁最脆弱的神经,“比如,不小心和同学起了冲突,失手伤了人。这种事,可大可小。”
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又冰冷,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
“我们这个基金,除了提供奖学金,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帮这些优秀的孩子,处理掉一些不该留在档案里的‘污点’。毕竟,他们是港岛的未来,不能因为年轻时犯下的一点小错,就毁了前程。”
“霍法官,您说,对吗?”
霍建宁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和墙壁一样白。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对话,而是在和一个魔鬼,签订一份看不见的契约。
杨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不打扰您用餐了。”他微微鞠躬,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基金会的详细资料,明天,我的律师会送到您的办公室。希望您,能成为我们基金会的第一位,荣誉顾问。”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霍建宁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盘子里的牛排已经冷了,血水慢慢渗出来,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霍建宁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那张戴着假发,面容僵硬的倒影,第一次发现,那身象征着法律与公正的法袍,原来是如此的沉重。
沉重得,像一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