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女王夜总会门口。
警戒线拉起了两条,一条隔开记者和看热闹的市民,另一条将烂醉的东星小弟和表情肃穆的洪兴马仔分开。
乌鸦的人被反剪双手,一个个按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对着闪光灯挤眉弄眼,仿佛上警车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荣耀。
另一边,阿乐的头马大d正彬彬有礼地跟o记的总督察解释情况。“阿sir,你放心,我们是正当生意人,绝对配合警方工作。”他指了指自己这边被打伤的兄弟,“医药费我们会自己处理,只希望警方能尽快将暴徒绳之以法,还旺角一个安宁的营商环境。”
总督察看着大d那张诚恳到近乎虚伪的脸,又看看那边还在吐口水的东星烂仔,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知道这是场戏,但他作为警察,却只能按照剧本把演员带走。
阿乐从一辆奔驰上下来,他换了一副新的金丝眼镜,碎掉的手机也换了新的。他径直走到总督察面前,伸出手:“陈sir,辛苦你们了。天穹集团会全力配合调查,同时也会向律政司申请禁制令,禁止乌鸦及其同伙踏入我们旗下任何物业。”
他的语气,不像个社团大佬,更像个被骚扰的上市公司主席。
陈总督察握了握他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冷。
九龙城,一间老旧的棋牌室里。
烟雾缭绕,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伙围着一张八仙桌,没打牌,都在看电视新闻。新闻里,正播放着旺角骚乱的片段,以及阿乐那段义正词严的采访。
“阿乐现在真是威风,穿上西装,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酸味。他是号码帮的元老之一,当年旺角的话事人。
“威风个屁。”另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把茶杯重重一放,“场子被人砸成这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换做以前,乌鸦今晚都沉到海里喂鱼了。”
“现在时代不同了嘛。”缺门牙的老头慢悠悠地说,“人家现在是‘维港基金’的董事,跟鬼佬谈几百亿的生意,哪里还看得上旺角的陀地费。”
桌上沉默了。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最怕的就是被时代抛弃。
就在这时,胖子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他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
胖子把手机递给缺门牙,上面只有一句话:【鸦仔在新界烧火,烧的都是大家的钱。新界的地,不能只有姓杨的一个人玩。】
短信下面,附着一个银行账户,账户里,凭空多出了一笔八位数的“捐款”,备注是“新界发展研究经费”。
几个老家伙凑过去,看着那串数字,呼吸都重了几分。
“乌鸦这个疯狗,在旺角乱吠,搞得大家都没生意做。”胖子舔了舔嘴唇,眼神变了,“他在新界占着茅坑不拉屎,也确实碍眼。”
缺门牙的老头拿起一个茶杯,在指间慢慢转动,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听说,他最近很喜欢当英雄。”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寒光,“英雄嘛,总该有个像样的结局。”
港府立法会大楼。
一场关于“天穹之城”安保预算的听证会正在电视上直播。
一位亲政府的议员慷慨陈词,义愤填膺:“天穹集团作为未来新城最大的受益者,理应承担起企业的社会责任!为我们尽忠职守的警队提供必要的办公设施,这是他们的义务,而不是一门生意!我坚决反对财政为这份天价账单买单,这是对纳税人的公然勒索!”
议员的发言掷地有声,引来一片掌声。电视机前的市民们纷纷点头,觉得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李文彬在办公室里看着直播,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成功地将杨天的“上帝账单”,变成了对杨天本人的道德审判。
然而,画面一转,电视上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快讯。
【天穹集团召开全球发布会,地狱厨神戈登·拉姆齐揭秘神秘“城市食谱”!】
画面切到天穹集团总部的发布会现场,台下坐满了全球各路媒体。聚光灯下,戈登·拉姆齐穿着一身笔挺的厨师服,表情严肃得像在主持一场国宴。
“很多人问我,一座城市的灵魂是什么?”戈登对着镜头,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咆哮体开场,“是钢筋水泥吗?是金融指数吗?不!是味道!是一种能融入血液和记忆的味道!”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道菜的3d渲染图,那是一碗盛在黑色石器里的浓汤,汤色深邃,上面飘着几点蓝绿色的“尘埃”。
“这道菜,我称之为‘凡尔赛的余烬’。”戈登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艺术光芒,“它的灵感,来源于一次跨国安全合作的失败案例。它的汤底,是用根芹的苦涩与小牛胸腺的脆弱熬制而成,象征着权力的崩塌。而这上面的,是我们用一块封存了十年的洛克福奶酪,模拟出的……尊严的骨灰。”
台下记者一片哗然,闪光灯亮成一片。
这时,d太走上台,接过话筒,面带职业微笑:“拉姆齐先生的‘城市食谱’,是天穹集团‘城市一体化服务’中的一部分。我们相信,最高级的服务,不仅是物理上的安全,更是精神与文化层面的关怀。”
她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就在刚才,我们已经与法国对外安全总局的前非洲事务主管,文森特·科克先生的私人代表达成协议。科克先生将以私人名义,采购我们为期十年的‘顶级安全与心灵疗愈套餐’,总价值两亿欧元。‘凡尔赛的余烬’,将是套餐中的第一道菜。”
整个发布会现场瞬间爆炸。
李文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d太看着镜头,仿佛在看着李文彬,继续微笑着说:“当然,天穹集团也欢迎港府警队入驻。我们为警队同仁准备了同样高规格的‘白金安保套餐’。至于费用……我相信,跟我们国际客户相比,财政司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公道,甚至充满诚意的价格。”
巴黎,对外安全总局总部。
那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扛着将星的老人正用银质小刀削着苹果。他面前的小电视上,正直播着香港的这场荒诞不经的发布会。
当他听到“文森特·科克先生的私人代表”和“两亿欧元”时,刀锋一滞,在苹果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他看着屏幕上戈登·拉姆齐那张狂的脸,又看了看d太那张优雅而冰冷的脸,削苹果的手,第一次开始微微颤抖。
这不是羞辱,这是公开处刑。用最荒诞的喜剧方式,将法兰西的脸面,放在全世界的烧烤架上,反复炙烤。
新界,元朗。
乌鸦将最后一个酒瓶狠狠砸在墙上,铁皮屋里一片狼藉。他成了全港的笑柄,一个有头条、有版面,却没有钱、没有前途的“悲剧英雄”。
“阿乐!杨天!我跟你们没完!”他红着眼,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屋外,几束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停在了铁皮屋前。
乌鸦抓起桌上的西瓜刀,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笑容。他以为是阿乐的人终于忍不住,来寻仇了。
“来得好!”
他一脚踹开门,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但车上下来的人,让他愣住了。不是大d,也不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洪兴四九。那是几个面孔苍老,眼神却比刀还冷的老家伙。号码帮的元老。
为首的那个缺门牙的老头,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了黑洞洞的牙床。
“鸦哥,最近风头很劲啊。”老头的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听说,你很喜欢当英雄?”
乌鸦握紧了手里的刀,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只是听说……”老头一步步向他走来,身后的人影散开,将他团团围住,堵住了所有退路。
“……英雄的落幕,总要够体面才行。”
话音落下,十几道黑影,带着风声,扑向了舞台中央那个孤零零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