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绥南王府,南璃小神童正蜷在晨晖苑临窗的软榻上,小口啜着殷承钺特意吩咐厨房备的乳糖真雪。
殷承钺非说冬日就得品雪饮,便邀了她过来。
这乳糖真雪的外形看上去有点儿像现代的牛奶刨冰,不过摆盘上更讲究些。
“哇。”她刚抿了一口,就被齁得倒吸凉气:“你这是日子过得太苦了?”
她边说边将碗放下,又着急忙慌地在桌案上找水喝。
“什么?”殷承钺的脸上还残留着品鉴雪山甜汤的满足,闻言转过脸不解地看着她。
戚扶媞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后才接着开口:“这是糖霜兑水吧!你也不怕牙疼得啃不动饭?”
“哈哈哈哈。”殷承钺听着这话,张扬地笑出了两颗虎牙:
“你不知道了吧!府医说我快换最后两颗乳牙了!”
“所以...你想在那之前把府里的蔗糖都给吃空?”戚扶媞皱了皱眉,又眯着眼凑近殷承钺:
“那为何拖我下水?报复我昨日说你吃东西像大蟾蜍?”
殷承钺听罢瞪着眼睛摇头:“你这...心脏的人看谁都脏!”
他迅速拿过戚扶媞跟前的汤碗:“你不也没换乳牙吗?趁着年纪小,就该多吃糖!”
“不识好人心!就不该叫你来!”他招呼人过来将桌上的甜品都撤下去:
“乳牙全换了,我们就不能再放纵了,你懂不懂?”
“不懂,很难懂...”戚扶媞盯着他鼓起的腮帮子,想到什么又补充道:
“人的牙齿和下面的肉,就像种在土里的树,你要是把树根糟蹋了,土也会跟着烂掉,新长出来的树,不还是歪的?”
“府医可没这么说!”殷承钺撇了撇嘴:“乳牙自然脱落,新牙自会...”
“陈老耳顺之年,他能记得换牙的事儿?”戚扶媞打断他,老神在在地斟了杯茶。
“唉~可惜咯~”她边说边将茶盏推到殷承钺面前:
“好好的南璃世子,长大后恐怕肉都嚼不动。”
“戚扶媞!!!”殷承钺怒而起身:“我刚刚就该让人在你的汤里放哑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扶媞边笑边起身背着手往外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
“世子爷,喝稀粥咯~略略略~”
“戚扶媞!!!我不会再原谅你!!!”殷承钺气急败坏地追在她身后吼。
一直到晚膳,他都还在同戚扶媞置气,闷着头夹自己跟前的时蔬,也不同戚扶媞说话。
可情绪就这般挂在脸上,像是生怕别人没察觉那般。
“今日怎么一点儿荤腥不沾?”殷姒欢给他夹了块焖肉在碗里:“可是牙疼?”
“噗!”戚扶媞没忍住在一旁笑得双肩直颤:“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承钺耳尖噌噌上色,又继续埋头巴拉自己的米饭粒,谁也不搭理。
“你俩这是?”殷姒欢见状笑着打趣道:“又闹上了?”
“谁跟她闹了。”殷承钺猛地抬头瞥了戚扶媞一眼,又将碗里焖肉搁在一旁的碟子上:“我就是想换个口味!”
“前几日不还到处找师傅给阿媞做马鞍?怎么今日又不对付了?”殷姒欢笑着问他。
“当真?”戚扶媞闻言抬眸看向殷承钺:“咱南璃的好世子呀~!选马具这事儿,我就信你!”
“除了殿下,府里就你最懂行!”
殷姒欢看着儿子慢慢回暖的神色,笑了笑没说话。
“嗯。”殷承钺继续埋头扒饭,可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诶,我想要软点儿的耐用的那种皮子,不能膈着我家照夜!”戚扶媞抬手夹了块鱼肉,隔着桌子轻放在殷承钺碗边:“你多吃点儿啊~”
“嗯~”红晕慢慢地从脖子爬上殷承钺的双颊:“你别不识好人心就行。”
“那不能够!”戚扶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最相信你!”
也不知是殷承钺耳根子软好哄骗,还是戚扶媞巧言善道。
回到晨晖苑的殷承钺就立刻着手为照夜备起了马鞍,半点儿也不记仇。
“主子,咱下午不是还说要同斋月轩那边儿断绝来往吗?”虎生捧着刚鞣好的皮料凑过来,压低声音直犯愁:
“我去厨房提膳时,都没搭理春郦姐...您,这怎么又忙活起戚小姐的事儿来了?”
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人怎么能如此的阴晴不定。
辰时未到,就使唤他上上下下的收拾院子,说要请戚小姐过来吃冰赏雪。
没一会儿又跑来拧着他耳朵说往后不许在搭理斋月轩的人。
结果去前院儿用完晚膳回来,自己又跟个小厮一般在院儿里给人收拾皮子。
这晴一阵,雨一阵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昨日夸人智谋无双,今日骂她眼盲心瞎。
有病就治啊!
他虎生大人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多大孽,才沦落到如今给殷承钺当小厮?
他悄悄从殷承钺的荷包里拿了块儿碎银子就往斋月轩跑,主子间的诅语,可不能坏了他们下人间的情谊。
此时的戚扶媞正在小院儿里同春昭、春郦玩儿双陆棋。
双陆也叫握槊,玩法与飞行棋有些类似,靠掷骰子拼运气取胜,戚扶媞这人两世都没从骰子上摇出过比三更大的数来。
但凡需要靠运气的事儿,都算不得是她的主场。
春昭刚被换下,正揉着手笑:“咱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手气不行。”
虎生气喘吁吁地跑进小院儿时,正瞧见戚扶媞执起骰子,又摇出了个二。
他乐呵呵地凑上前朝戚扶媞躬身行礼:“小的给您请安。”
“虎生哥!”戚扶媞戚扶媞眼睛一亮,笑着同他招手:“快坐!你也试试!”
“使不得使不得。”他嘴角往下一撇直摆手:
“咱晨晖苑的主子一心要做强者,活得跟个苦行僧似的,也不许我玩物丧志,被他知道了要罚银子的!”
“这么过分呐~自己不玩儿也不许别人玩儿。”戚扶媞故意拖长尾音,也学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可把咱虎生哥委屈坏了。”
“可不是,就没有比他更难伺候的!”虎生也借坡下驴地凑过去开始蛐蛐:“就逮着我一人欺负。”
“那你来干嘛的?”春郦刚摇出了六点,正喜滋滋收棋子,闻言也凑过来:“可是被赶出来了?”
“那不能!”虎生摸出块碎银子塞给春郦:“他离了我可过不下去!”
“我来给姐姐送银子的,晚膳那会儿没给您打招呼,您见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