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暮色在洛州平原上晕染开来,赵三如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尾随着那个从田间仓惶逃窜的窥视者。
那人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又在乡间小径上刻意绕了几圈,才闪进一座灰败的小院内。
赵三狗狗祟祟地伏在屋脊上,又小心拨开覆在屋顶的枯草。
“戚大人?你确定没听错,当真是戚大人?”一个道温雅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赵三听到主子名字,遂探头望去,只见一个清瘦修长的老书生端坐案前,摆弄着茶盏。
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赵三在心里想。
小厮喘着气答道:“老爷,千真万确!那身形明显是个女子,还带着绥南王府的玄甲卫!”
“戚扶媞!!”老书生失声惊呼出声。
他猛地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圈踱步,又突然开口道:“不行…快去收拾细软,我们今夜就离开洛州!”
赵三在月下无声地勾起唇角。
就在书生慌乱地往箱笼里塞书信时,他飞速从屋檐掠下,抬手精准地劈在二人后颈。
县衙后院烛火通明。
当赵三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扔在青石板上时,戚扶媞还在案头整理此次赈灾的账册。
“主子。”赵三用脚踢开缠缚的绳索:“逮到两只田鼠。”
戚扶媞闻言抬眸,当目光落在那名老书生的脸上时,瞬间变了脸色。
纵使八载光阴过去,但那副故作清高的姿态,却与记忆中的身影缓缓重合。
“狗、东、西!!”她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总算给我逮到了!”
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待看清烛光下的面容后瞳孔骤缩:“果真是你…”
话音未落,迎面便是戚扶媞蓄势已久的拳头。
她发狠般对着邹文玉拳打脚踢,直打得他蜷缩在地求饶。
看的一旁的赵三目瞪口呆。
这时沐四捧着药罐跑来,雀跃地问:“主子!需要帮忙吗?”
眼见邹文玉已被打得气息奄奄,戚扶媞这才收手,吩咐道:“蒙眼,捆手,丢进柴房。三日之内,不得见光,不得进水米。”
她长舒一口气,又补充道:“给我盯紧了!等我忙完,再好好收拾他!”
赵三利落地扯了根布条。
邹文玉见状忍痛急呼:“戚大人!且听我…”
话未说完已被堵住嘴拖走。
沐四好奇地戳了戳昏迷的小厮:“这个呢?”
“交由你审。”戚扶媞皱眉往地上一瞥:“查清他与邹文玉的关系,为何跟踪我们,还有…”
她的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地笃信:“邹文玉这狗东西,这些年在洛州做了什么。”
县衙地窖里,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怪异香气。
这里原是周福屯粮的地方,如今早已被戚扶媞搬空送给了灾民。
小厮被捆着手脚,随意扔在地上。
他目露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手上端着个瓷瓶,笑意纯净:“这是忘忧散,凃州的惑心草做制…”
说完好像想到这什么,又摇了摇头:“不对,这瓶是化尸水…你再等等我!”
她说完就准备转身从地窖跑出去。
小厮被这阵仗吓得涕泪横流,忍不住地大吼:“我说!我都说的呀!您到是问呐!!”
沐四听罢疑惑地转头:“这么简单?”
“那你与邹文玉什么关系?”她附身逼近,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怀疑。
“小的是他的书童,三年前就跟着他来洛州了…”
“为什么跟踪官差?”
“老爷让我盯着治蝗的官员…特别要注意有没有女子…”
沐四晃了晃手中药剂,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你们在洛州做什么?”
“买、买地…”小厮眼神闪烁:“趁着灾情低价收购田地…”
“买地做什么?哪儿来的前买地?”她说完想了想,又恼怒地盯着他:“我劝你一并细说!别等我一句一句的问!”
“是…是!说…我说!我说!”
晨光熹微时,沐四抱着个粗布包裹蹦进书房,一身噼里啪啦的装扮在清晨显得格外清脆。
她将包裹在戚扶媞案头摊开,里面滚出几包种子、数朵压得扁扁的朱红干花,还有三枚裹着金粉的药丸。
“种花儿?”戚扶媞拈起一朵干花细看,花瓣虽已萎黄,仍能辨出当年灼灼的艳色:“邹文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雅脱俗了?”
沐四歪在太师椅上晃着双脚:“那小厮说,当年公主遇刺,世子封城搜捕,邹文玉连夜收拾细软,诓了个刚交完贡米的洛州粮商带他出城。”
她抓起颗药丸对着光看:“到洛州后,他安安分分躲了半年。直到某个雨夜,有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找上门…”
戚扶媞突然打断:“青面獠牙的鬼面人?”
“嗯!对!自那日后,邹文玉就开始买地种花。”
戚扶媞听到这而,忍不住端详起沐四递过来的干花:“这...是虞美人?”
“没见过!”沐四耸了耸肩,又将药丸递过来:“这丸子叫凌仙丸,就是用这花制的。听说服后如仙人附体,飘飘欲仙,如今在权贵间很是风行。”
戚扶媞接过药丸,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抓起干花仔细端详。
当指尖触到花萼处特有的墨斑时,她猛地站起身:“罂粟!”
她气得笑出声,将干花狠狠掷在地上:“我就说邹文玉这狗东西,没事种什么花!”
“这玩意儿有毒?”沐四闻言凑了过来,指尖捻起片花瓣仔细端详:“这没什么特别的呀!毒性很强?”
“嗯。”戚扶媞沉沉地吸了口气:“能将整个大盛给毒趴下的剧毒!”
沐四听罢猛地将手上干花甩在地上,又拿起药丸仔细研究起来。
“赵三!”戚扶媞厉喝一声。
赵三顷刻间闪入屋内:“主子有何吩咐!”
“稍后我修书一封,你即刻快马送往安南城,务必亲自交到绥南王手里!”
“遵命!”
她说完又面色凝重地看向沐四:“去邹文玉落脚的宅子搜!我要知道他圈了多少地,种了几亩这毒花,还有!制丹的作坊在哪,销路通到何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