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谷地狭长，最窄处仅容五骑并行，两侧山势虽不险峻，却足以藏兵数万。
深秋的枯草在谷中可作为天壤屏障，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口。
南璃边军借着地势屏障，屏息藏在谷地东侧的一处高台上，秋风吹动枯草发出沙沙声响，仿佛是恶战前的前奏。
呼啸声从殷承钺的耳畔划过，而他呼吸平稳，心绪平静只俯瞰着谷中地势，目光最终停留在谷口那片开阔地带
那里的枯草深处，早已埋好了火油和铁质尖刺的障碍物。
这一战对南璃而言，远不止只一场边境冲突。
赤丹格日朗需要一场战争来震慑乌蛮各部，正如南璃需要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的军政实力。
在大盛三大郡国中，武西军备实力最为雄厚。
晋王麾下的玄狼铁骑名震天下，十万铁甲曾踏破北漠三千里，其兵锋之盛，令四方忌惮。
那是先帝亲许的天下第一强军，也是大盛王朝最锋利的战刃。
东淮沿海，坐拥富甲天下的鱼盐之利。
虽无战事纷扰，却是三大郡国中最为富庶之地。
其水师纵横四海，商船通达八方，在地缘政治的棋盘上，始终保持着超然的地位。
而南璃自殷姒欢执掌以来，便一直是饱受争议之地。
直至今日，女子掌权如稚儿唱戏的流传，仍在大盛与坊间风靡。
自军神戚妄身故后，南璃军备日渐衰微，更成了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边关的烽火、乌蛮的铁蹄，似乎都在佐证着这个「事实」。
更遑论殷姒欢那些惊世骇俗的新政：兴工商、允女子入学、破格提拔寒门、自开恩科、许女子入朝…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他们都在等。
等这位女枭雄的落幕，等待南璃这个异数的消亡，等待一切回归他们熟悉的礼教安邦的「正轨」。
而今日的狼烟谷，便是这一切的答案。
此战，是南璃向天下人证明绥南王一脉实力的关键，更是殷承钺作为世子，证明自己能扛起数百万黎民生计的开始。
若是此战失利，不仅边境不保，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更会借机发难。
若胜，则新政可续，边关可安，那些质疑的声音将不得不暂时沉寂。
若败……
殷承钺站在狼烟谷的高处，望着谷中弥漫的烽烟，吸了口气。
“世子，都安排妥当了。”顾时雨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殷承钺微微颔首，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军医营的方向。
他想起了昨夜戚扶媞送来的密信：“不是自诩强者吗？”
“那就证明给我看。”
日头渐高，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扬起了滚滚烟尘。
十万乌蛮铁骑的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山谷微微颤动。
殷承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这一战，他必须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让所有人都记住——殷姒欢，是南璃的枭雄！
而枭雄的儿子，也是枭雄！
赤丹格日朗他勒马立在谷口，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寂静的山谷。
“这，谷中太安静了…”
多吉扎西冷笑一声：“赞普放心！南璃人如今瘟病缠身，就算有埋伏，又能…”
多吉扎西话音未落，赤丹格日朗便抬手制止：“南璃人狡诈，不可不防。”
他冷声吩咐：“让那些战俘在前面开路。”
很快，一队衣衫褴褛的南璃百姓被驱赶到了阵前。
妇孺老幼踉跄前行，哭声在谷中回荡。
当看清那些人的面容时，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南璃边军皆是瞳孔一缩。
战局突变！！
“停止放火！”殷承钺紧急下令，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隐忍。
若以牺牲百姓为前提地继续原计划，胜也是败！
可若是暂停火攻，仅以滚木和箭矢阻敌…
乌蛮主力很可能突围而去，让之前的精心布置功亏一篑。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在谷中清晰地回荡：“轻骑营随我绕道突袭。”
他语气中带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孔孝晟，待敌军阵脚大乱，立即率部解救百姓，夏忠嗣…“
他转头看向那位以性子刚烈着称的老将：“看准时机，按原计划火攻。”
“世子！”孔孝晟急声道：“您岂可亲身犯险？”
殷承钺已经翻身上马：“我是边军统帅！这儿没有世子，只有将士！”
他拔出佩刀：“轻骑营，随我来！”
一千轻骑如鬼魅般沿着山脊疾驰。
殷承钺一马当先，感受着秋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他们悄然绕到乌蛮大军的后方，只见敌军主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谷中的动静，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刀身在夕阳下泛着暖色光晕。
“轻骑营！”他嘶吼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随我冲锋！”
“冲锋！”殷承钺一声令下，一千轻骑如离弦之箭，沿着山脊疾驰而下。
马蹄踏碎峡谷的寂静，卷起漫天烟尘。
战马嘶鸣，刀光闪烁。
殷承钺一马当先，感受着战马奔腾时肌肉的颤动，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血染乌蛮！”他高举起战刀，声音撕裂长空。
“血染乌蛮！”
第一波冲锋如惊涛拍岸，瞬间撕裂了乌蛮后军的防线。
玄甲骑兵如一把利刃，直插敌军后方。
殷承钺手中长刀翻飞，每一刀都染着敌人的血肉。
乌蛮士兵猝不及防，顿时陷入混乱。
“后方有敌军！”
“是南璃的骑兵！”
“稳住！给我稳住！”乌蛮将领声嘶力竭地呼喊，却无法阻止溃败的势头。
惊呼声在乌蛮军中此起彼伏。
赤丹格日朗猛地回头，只见一支轻骑正在他的后军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殷承钺！！！”他勒紧马腹大声嘶吼。
就在乌蛮军陷入混乱之际，孔孝晟率领的精锐部队如猛虎下山，直扑那些被驱赶的百姓。
“快！带他们往西侧山谷撤退！”孔孝晟一边挥刀砍翻试图阻拦的乌蛮士兵，一边大声指挥。
南璃士兵们迅速接应百姓，将他们护在中间，向安全地带转移。
战斗从日落持续到月升。
殷承钺率领的轻骑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他们时而分散游击，时而聚拢冲锋，将乌蛮后军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