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雅拉族长确实勇武过人,弯刀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每一刀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
“保护族长!”
雅拉勇士们以身为盾,拼死相护。
他们利用粮垛的掩护,与玄甲军展开殊死搏斗。
有人索性点燃粮袋,熊熊烈焰瞬间腾起,试图以火海阻遏玄甲军的攻势。
浓烟顿时弥漫整个粮仓,火光映照着一张张视死如归的面容。
殷承钺在乱军中策马疾驰,长刀所过之处,血花飞溅。
他特意留意着卓玛次仁的动向:
“卓玛次仁!”殷承钺的声音穿透喊杀声:“可敢与我一战?”
雅拉族长猛地回头,看见殷承钺正向他冲来。他一把推开身旁的护卫,怒吼道:“退开!”
两匹战马在火光中对冲。
卓玛次仁的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殷承钺咽喉。
这一刀快如闪电,带着他毕生的武学修为。
但殷承钺更快。
长刀后发先至,精准地劈在弯刀最脆弱的刀脊上。
只听铮的一声,精钢打造的弯刀应声而断。
卓玛次仁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断刀,还没反应过来,殷承钺的第二刀已经到来。
刀光如月华泻地。
雅拉族长的人头冲天而起,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无头的尸身在马背上摇晃片刻,终于重重跌落在地。
“族长!”
雅拉骑兵见状,发出绝望的哀嚎。
族长战死,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玄甲军开始最后的清剿。
战阵无情地碾碎所有抵抗。
长枪刺穿胸膛,战刀砍断脖颈,箭矢穿透咽喉。
粮仓内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满地谷物。
当最后一名雅拉骑兵倒下时,战斗终于结束。
粮仓内寂静得可怕,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偶尔响起。
殷承钺勒马而立,玄甲上溅满鲜血。
他环视这片修罗场,目光最终落在卓玛次仁的尸体上。
“清理战场。”他冷声下令:“将雅拉勇士…好生安葬。”
顾时雨策马近前,低声道:“世子,是否要留几个活口…回去报信?”
“放一人回去报信。”殷承钺眸光幽深:“让他告诉乌蛮各部,他们伟大的拉布拉杰,对忠勇的雅拉部都做了些什么。”
他调转马头,踏着血泊向外行去。。
身后,南璃边军开始沉默地收拾战场。
这一夜,雅拉部落的精锐尽数葬身于此,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部落,就这样走向了衰败。
监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戚扶媞俯首案前,朱笔在边境舆图上细细勾勒。
笔锋忽顿,帐帘恰在此时被猛地掀开。
“主子!”沐四的声音带着罕见地失了方寸,直接冲到案前:“杜阿婆她…伤势有变!”
戚扶媞执笔的手稳稳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抬眼:“说清楚。”
“军医方才换药时发现…”沐四气息未定:“箭伤处的血肉发黑溃烂,这是中毒之兆!”
烛火噼啪作响,在戚扶媞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她放下朱笔,指尖轻轻叩击案面:“可知是何种毒物?”
“我…从未见过这等奇毒。”沐四的声里带着懊恼:“毒性阴狠,却发作缓慢,像是…是存心要让人受尽煎熬。”
“施若音。”戚扶媞轻声道出这个名字,唇角泛起一丝嘲讽:“蚊子的后手来了嘛。”
她起身整肃官袍,动作依旧从容。
“你先去协助军医,取我药箱中的雪参先护住杜阿妈心脉。”
戚扶媞系上披风,声线平稳如常:“务必先稳住伤势。”
“那解药…”沐四急切地问。
“我去会会这只蚊子。”戚扶媞抬手拂过案上的碎玉,眸光幽深:“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
“是!”
“等等!”戚扶媞突然想到什么,倏然叫住她。
太顺了…从施若音莫名行刺杜阿婆被捕,到雅拉部众劫粮…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
她料定我会去见她!必定还有后手,不在她身上,便在杜阿婆身上!
“主子?”沐四不解地看着她。
“将所有接触过杜阿婆的军医、将士,悉数隔离!”
戚扶媞声线骤冷:“单独划设禁区!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沐四领命而去,未再多问。
帐外夜风呼啸,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戚扶媞走出大帐,望向牢房的方向,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平添几分凛冽。
牢房深处,施若音独自坐在角落的草席上。
镣铐锁住了她的手脚,却锁不住她挺直的脊梁。
当脚步声在廊道尽头响起时,她缓缓抬头,唇边泛起一丝了然的弧度。
牢门开启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戚扶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挥手示意守卫退下,独自走进这间阴暗的牢房。
“终于肯移驾了?”施若音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粗糙感:“我还当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屑踏足这等污秽之地。”
戚扶媞无视她的讥讽,立于牢房中央,官袍在昏油灯下泛着暗红光泽:“你恨我?”
“为什么?”戚扶媞不解地看着她。
施若音故作茫然:“恨你?你有何值得我恨?”
七岁丧亲时,你遣邹文玉盗玉;初入朝堂日,你使人劾我血脉。
戚扶媞眸光清冽,我该叫你施若音,还是白玛央吉?
她忽作天真神态,粲然一笑:这般费尽心机,总不会是因为太过喜爱我吧?
施若音抬眸看向她,随即轻笑出声,镣铐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戚家倒是难得出了个聪明人…”
戚扶媞的声音平静无波:“嗯,我对自己的智谋无双,有深刻的认知。”
施若音猛地站起,镣铐绷得笔直:“是啊,锦衣玉食地长大,可不就生得明媚么?”
“确实。”戚扶媞认同地点了点头:“这破烂世道,本就不公。”
施若音别过脸去,声音低沉:“是啊…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懂呢?”
“人饿极了…是会吃人的…”她喃喃开口。
“打住!”戚扶媞骤然截断:“我不是来听悲伤往事的。”
“也没有体谅敌人的义务!”
“那么请问…”施若音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给你解药呢?”
“我本就想亲手了结她…”
“我原以为你更想了结这破烂的世道…”戚扶媞嗤笑一声:“岂料你的志向,仅是取一位风烛残年老人的性命?”
施若音眼中戾气渐散,化作深沉的哀恸:“她比这世道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