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殷聿桉看得目瞪口呆,似乎没想到有人能弱得如此别具匠心。
他浓眉一挑,那股子武西男儿的倔强劲儿瞬间被激了起来。
殷聿桉不服输地拍马上前,接过弓箭大喝一声:“我也不差!”
弓开如满月,气势震山河。
然而,只听嗖一声,箭是出去了,力道也猛,却直接脱靶去了远方,惊起远处林间一片飞鸟聒噪着四散逃窜。
他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咦?我明明瞄得很准啊!”
殷承钺在一旁抱着双臂,开口补刀:“聿桉表弟,你这准头,不如我的。”
殷聿桉梗着脖子,并不认输:“总比某些人连弓都拉不开强!”
“是吗?那也比某些人箭箭脱靶,惊飞鸟雀的强吧?”殷承钺挑眉反击。
“你那是运气!”
“你那是蛮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拆台,比着谁更不成器。
阳光洒在开阔的马场上,青草气息混合着尘土飞扬,幼稚的斗嘴在空旷的马场上回荡。
一旁的殷允禟,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驱马凑到两人中间:“二位表兄!求求你们了!收着点行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多日积压的憋屈一股脑儿宣泄出来:“这儿清过场,没有外人!!”
他指着空旷的四周,小脸涨得通红:“我只是年岁不及二位,我不是傻!”
“二位表兄大可不必在我跟前那么卖力的丢人现眼!”
殷承钺和殷聿桉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噎了一下,二人一个挑眉,一个摸鼻子,总算稍微收敛了些。
一番并不那么激烈的运动后,几人回到马场配置的厢房院落休憩。
殷承钺屏退左右,独自进入房内准备沐浴更衣。
屋内水汽氤氲,浴桶旁屏风遮挡。
他刚解下外袍,动作却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细微、几乎融入水汽与皂香中的陌生气息,钻入他的感知!
有人!
他眼神一厉,反手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刃:“出来!”
屏风后一片死寂,只有水汽无声蒸腾。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准备动手揪人之际,内侧的衣柜门被轻轻推开。
尹天骄有些狼狈地从中钻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藕荷色衣裙,她眼神躲闪,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慌乱和羞怯。
原是想借着此地偏僻,与殷承钺生米煮成熟饭,届时即便殷承钺不认,庄家也能逼他就范。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似只知玩乐的纨绔世子,警觉性竟如此之高!计划还未开始,便已败露!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尹天骄因极度紧张,眼神不自觉地,极其细微地朝房间角落的高几上瞟了一眼!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眼,让殷承钺瞬间锁定在角落里那柱正在静静燃烧、散发出异样甜香的熏香上!
“找死!”他怒喝一声,手中短刃寒光一闪,精准地挥向那柱熏香!
香柱应声而断,火星熄灭,那股甜腻的香气戛然而止。
“顾时阳!顾时雨!”殷承钺毫不留情地高喝出声。
房门被猛地推开,守在外面的顾家兄弟应声而入,见到屋内情形,虽有一瞬错愕,却立刻恢复了冷肃。
“拿下!”
顾家兄弟动作利落,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试图挣扎的尹天骄反剪双手制住。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尹天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涌出:“世子…世子饶命!我…我亦是受人胁迫!”
然而,殷承钺眼中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怒火更炽。
“你想用自己的身子换捷路,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他打断她的哭诉,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
“可是…”
他上前一步,周身散发出凛然正气:“你不该为接近南璃而玷污了求学二字!践踏了别人拼尽一生可能都得不到的机会!”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懑:“你可知南璃女子书院里,都是些什么人?”
“是被家族视为弃子,用来换取利益的女儿!”
“是被夫家休弃,无处容身的母亲!”
“是挣扎在泥泞里,靠自己双手刨食,却从未放弃读书认字的姐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们受尽人世磋磨,历经了无数凄苦,才好抓住的能掌握命运的唯一一条生路!”
他逼视着尹天骄:“而你呢?你一身世家教养,满腹诗书才华,你又在做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惊雷:“你利用长昇的惜才之心,利用她对女子处境的那份同理与善意,以好学为名,从她手上骗走了一封引荐信!”
“女子之路本就艰难!”
“你让我母亲数年来,为女子开智破愚的坚持,成了你这下作手段的帮凶!你让长昇一片赤诚的惜才之心,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尹天骄面无血色,霎时忘了哭声:“我…不是…我...没想...”
殷承钺不再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厉声下令:“顾时阳!”
“属下在!”
“将她给我捆结实了,立刻扔回庄家大门前!”
他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他们,这份厚礼我南璃消受不起!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当真想去南璃求学的!”尹天骄这才真正慌了神,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席卷而来。
她意识到,失去的不仅仅是攀附南璃的机会,更是她一直以来精心维持的名声和未来,以及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对青云路的向往。
然而,殷承钺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再施舍给她,径直大步离开了这间弥漫着阴谋与算计的房间。
院门口,殷聿桉和殷允禟两人正扒着门框,脸上写满了按耐不住的好奇。
“承钺表兄,这是?”殷允禟一脸鬼鬼祟祟地小声问道。
殷聿桉则皱着浓眉,看着被顾家兄弟押出来的、狼狈不堪的尹天骄,似乎想说什么。
但想起殷承钺的约法三章,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用眼神表达着询问。
殷承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和厌恶,又恢复了惯常的懒散。
他对着殷允禟随意地摆了摆手,神色轻松:“没什么,处理掉一点小麻烦。怎么?”
他挑眉看向殷允禟:“不是说待会儿要带我去品鉴京城最鲜美的鱼脍?时辰差不多了吧?”
说话间,他目光扫过殷聿桉,带着警告。
殷聿桉立刻挺直了腰板,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谨记「不多嘴、不好奇、不惹事」的三不原则,眼神里充满了我懂,你放心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