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冬日的沧澜江寒意更甚,那冷得像是一场刺杀。
画舫逐渐远离了岸边的灯火,只有一轮孤月高悬洒下清辉,却吝啬得不带丝毫暖意,反倒衬得江水如墨,寒气刺骨。
戚扶媞倚着窗望着远处岸上的零星灯火,忽然轻声低语道:“殷承钺,这儿是不是也太安静了?”
她话音未落,殷承钺眼神骤然迸射出带着野性的杀意!像是天生的本能,也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
他猛地抬手捻灭了桌上的烛火,船舱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冰冷的月光透窗而入,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水纹不对!”他紧绷着周身肌肉,将声音压得极低。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戚扶媞已然倏然起身!
她袖中银光一闪,三枚毒针已精准没入船侧翻涌的水纹!
“哗啦一声!”
两道黑影带着水花破水而出,手中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一左一右,直劈向殷承钺的面门与胸腹!
动作迅猛狠辣,带着置之死地的决绝!
戚扶媞手中软剑出鞘,剑光乍起横扫而过,直取右侧刺客咽喉,快得只剩一抹残影。
几乎同时,殷承钺如同猎豹般猛地撞向左侧船舷,侧身避过致命一击,而后竟徒手拧住了那名破水而出刺客的脖颈!
“咔嚓一声!”
喉骨碎裂声与利刃入肉声重叠。
刺客的刀锋离殷承钺心口仅三寸时,戚扶媞的剑尖已贯穿其前胸。
而殷承钺指间发力,硬生生将另一名刺客的颈椎折断!那刺客眼中的狠厉瞬间化为惊愕与死寂,软软倒下。
“噗嗤!”
血珠溅上戚扶媞白皙的脸颊,又在冰冷空气中迅速失去温度,留下几点刺目的红痕。
殷承钺反手迅速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急退数步远离船舷,背部紧贴舱壁最稳固的角落。
而后目露凶光地扫视着暗藏杀机的水面道:
“水下不止一个!”
说罢朝空中迅速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哨信。
画舫顺流而下,不知不觉已行至沧澜江一处险滩。
两岸山势陡然收紧,此地怪石嶙峋,水流至此变得湍急汹涌。
原本开阔的江面在这里被挤压,仿佛一道天然的险关。
就在这哗哗的水声掩护下,异变陡生!
两艘艨艟战舰如同从两岸山石阴影中悄然滑出。
它们船体狭长,瞬间便完成了合围之势,将殷承钺他们这艘小画舫困在中央,堵死了所有退路。
船头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嗖的一声!”
一支火箭破空而来,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钉在画舫的桅杆上,火势瞬间朝干燥的帆布和木质桅杆蔓延。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无数火箭如同飞蝗般铺天盖地而来。
殷承钺反应极快地将戚扶媞拉至身后:“进舱!”
他低吼一声,半推半护着她向相对坚固的船舱急退。
然而,刺客的杀招远不止于此!
数道黑影再次从画舫两侧的水中悍然扑出,如同索命的水鬼。
手中兵刃配合着空中不断落下的火箭,对他们进行立体围歼!
一时间的画舫之上,箭矢破空声、兵刃交击声、刺客的嘶吼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汇成残暴又血腥的交响。
殷承钺大开大合的打法,将「并肩作战」与「舍身相护」诠释到了极致。
他一面持刀砍杀正面来的刺客,又一边持刀格挡零星射入舱内的流矢。
又持续不间断地用身体挡住可能会伤及戚扶媞的箭矢。
他不断的在燃烧的船体上灵活走位,时而侧身,时而矮身,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箭矢。
每一次都精准地计算着如何为身后之人创造最小的受击范围。
一支冷箭擦着他的颊边飞过,带走一缕发丝,另一支则狠狠钉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箭尾兀自颤抖。
而戚扶媞身法迅猛,手中软剑诡谲莫测,专攻敌人要害。
她眼神冷静地扫视战局,精准地补足殷承钺防御的空隙,偶尔袖中射出银针,将试图从刁钻角度偷袭的刺客逼退或击杀。
两人仿佛共舞于一场血色盛宴,于方寸之地,硬生生扛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疯狂攻击。
就在画舫火势愈烈,殷承钺与戚扶媞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情势岌岌可危之际…
轰的一声巨响从下游传来!
一艘体型更为庞大的艨艟主力战舰,如劈波斩浪的巨兽,悍然撞上了正在疯狂放箭的敌方艨艟!
木屑横飞,船体碎裂的巨响甚至压过了水声!
那艘被撞的敌舰几乎瞬间解体,船上的刺客惊呼着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援军旗舰船首,顾时阳声如洪钟的穿透所有嘈杂:“主子!我来啦!”
战局随着南下艨艟的到来瞬间逆转!
与此同时,数道矫健的身影也从大船上跃下,或踏着浮木,或直接入水搏杀。
他们如同猛虎入羊群,迅速清理着画舫周围残余的敌人。
殷承钺见状,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这才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和麻木。
不知何时,一支弩箭已深深嵌入他左肩胛下方的肌肉,伤口周围的血液隐隐发黑,对方显然是在箭镞上淬了毒。
他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大量冷汗,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戚扶媞见状眸光一沉,不再有任何犹豫。
趁着敌我厮杀正酣之际,她袖中滑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香囊,而后将一撮色泽诡异的暗红色粉末精准地洒向画舫周围的水面!
那粉末触水即燃!在江面上以画舫为圆心,骤然腾起一圈烈焰!而后贴着水面疯狂蔓延。
烈火遇水不灭,反而烧得更旺,且极具黏附性,一旦沾上船体或人体,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扑灭。
被烈焰缠身的刺客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
一时间,江面如同修罗场般焦臭弥漫。
顾时阳趁乱指挥手下迅速接应。
而殷承钺在戚扶媞和虎生的搀扶下,艰难地踏上了己方的艨艟舰。
他前脚刚一踏上甲板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的视线里是戚扶媞迅速俯下的身影。
他扯了扯苍白的嘴角,想说什么,却终是无力地阖上了眼帘。
“承钺!”
戚扶媞伸手稳稳托住他下滑的身体,指尖已扣住了数枚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