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依的归墟之心,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谧。
关夏悬立于空无中央,手握那枚非金非玉的混沌令牌。令牌上的纹路如呼吸般明灭,与整个归墟产生着玄妙的共鸣。他周身流转的混沌原始之光,与核心处那簇不灭的纯白薪火交融,化作一身朦胧的光晕,将他映衬得宛如自太古走来的神只。
上方,黑潮本尊那巨大的眼球中,毁灭的火焰如熔岩般翻涌。它凝视着关夏手中的令牌,那是由纯粹“寂灭”渴望所化的目光,足以冻结星辰,湮灭生机。
然而,归墟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壁垒,温和却坚定地护持着这片空间的核心,令那毁灭的凝视无法真正落下。
巡天战舰的银辉在另一侧流转,如同星河流淌,冰冷而秩序井然。褚和将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关夏身上,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衡量,更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的戒备。战舰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蓄势待发的力量引而不发,仿佛一张拉满的银弓。
谭语的身影在最边缘处闪烁,如同镜花水月,难以捉摸。他指尖的苍白色火焰已悄然隐去,只是抱臂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开幕的旷世戏剧。
在这三方无形的压迫下,关夏缓缓闭目。
他的心神沉入体内那片新生的“海洋”。混沌原始之光如同温暖的潮水,滋养着万物,蕴含着无限可能;纯白薪火则如亘古不灭的灯塔,照亮前路,坚定道心。丹田处,那枚金丹虚影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周身光华流转,与归墟产生更深层次的呼应。
他“看”到了。
通过手中这枚混沌令牌,通过这归墟之心,他的感知仿佛超越了空间的束缚,触及到了寂灵之海更广阔的疆域。
他“看”到琉璃聚落那重新稳固的穹顶下,鲛人们劫后余生的祈祷;他“看”到无光层中潜伏的古老存在,因归墟的异动而苏醒;他甚至模糊地感应到,在那遥远得无法触及的彼岸,似乎有与他手中令牌同源的气息在微微脉动……
这令牌,不仅是“钥匙”,更像是一张脉络图,连接着这个世界某些最本源的节点。
同时,他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如影随形的威胁——灵魂深处,黑潮标记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在七源归一的力量冲刷下,也未曾根除,只是被暂时压制。
它如同一个黑暗的坐标,不仅指向他,更隐隐指向这归墟,指向他手中的令牌。黑潮本尊对此地的执着,远超他的想象。
而巡天军与谭语……他们的目标,似乎也并不仅仅是他个人,更在于这“钥匙”所代表的,某种关乎未来的“可能性”。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华与纯白火焰交织,深邃如万古星空。
他没有去看那虎视眈眈的三方,而是将目光投向手中那枚看似朴拙的令牌。指尖轻轻拂过其上天然的纹路,一种血脉相连、福祸与共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
“以此归墟为证,”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与这片空无之地本身对话,“吾持此钥,非为权柄,非为永恒。”
他抬起另一只手,纯白薪火自掌心升腾,不再是炽烈的火焰,而是化作温暖而坚定的辉光,照亮了周遭一小片混沌。
“唯愿以此身,承薪火之志。”
“守护当守之灵,净化该净之秽。”
“纵前路混沌,黑暗永夜,此心不悔,此火不熄。”
誓言既出,并非石破天惊,却带着一种沉静而浩大的力量,如同投入古井的星辰,在归墟的空无中荡开圈圈无形的涟漪。
他手中的混沌令牌骤然光华内敛,所有的异象尽数收敛,变得越发古朴无华,仿佛只是一块历经岁月打磨的凡物。但它与关夏之间的联系,却变得更加紧密,如同他延伸出去的臂膀,如同他跳动着的另一颗心脏。
上方,黑潮本尊的眼球中,毁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那股冰冷的杀意似乎凝滞了片刻,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掌握了“钥匙”却并未被“归一”意志同化的异数。
褚和将眼中锐光一闪,巡天战舰周遭的银辉微微波动,那蓄势待发的攻击能量缓缓平复下去。他深深地看了关夏一眼,那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誓言已立,望你谨守。”他沉声道,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绝对强硬。
谭语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赞叹,几分玩味:“以归墟为契,立薪火之誓……好,很好!这条路,倒是从未有人走过。小子,你这把火,真是越烧越有意思了。”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留下一句缥缈的话语,“好好保管‘钥匙’……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呢。”
话音落下,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归墟之中。
黑潮本尊那巨大的眼球最后冰冷地“注视”了关夏一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印记彻底刻入毁灭的核心。
随后,那撕裂混沌的裂口开始缓缓弥合,无尽的黑暗与污秽如同退潮般消失,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威压余韵,证明着它曾降临于此。
巡天战舰的银辉也开始收敛,褚和将最后向关夏微微颔首,舰身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尚未完全闭合的混沌裂口,消失不见。
转瞬之间,三方势力尽数退去。
归墟之心,重归那绝对的、包容一切的空无。
唯有关夏,依旧悬立原地,手握混沌令牌,周身流转着混沌原始之光与纯白薪火的辉光。林晓玥来到他身边,无声地握住他的手,眼中充满了信任与坚定。小黑落在他的肩头,小藤缠绕在他的腕间。
他成功了。以自身的意志,驾驭了归一之力,获得了暂时的喘息之机,也立下了自己的道途。
但他知道,谭语说得对,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他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与沉重责任,目光望向前方那无尽的、未知的混沌。
星火已燃,前路漫漫。
而这执火之人,必将照亮更多的黑暗,直至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