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区飘来的铃铛响像根细针,刚扎进耳朵就没了影,只留下一阵发毛的余颤。沈知微攥着残片的掌心突然发烫,三块温润的玉片竟像有了活气,在她手心里“咕噜”转了半圈,边缘那几道淡得快要看不见的纹路“嗡”地贴在一起,冒出细碎的金光。
她慌忙摊开手,指尖刚触到纹路,就觉一股暖流顺着指缝钻进去——金光里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拼出半朵缺了两瓣的墨色莲花,花瓣上刻着的细小铭文像活过来般,顺着金光轻轻颤动,和她记忆里棋手手腕上那枚纹身一模一样,连纹路转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玩意儿……怎么还会自己拼?”陆野扶着墙站起来,胳膊上刚消退的黑印还泛着青,一动就扯得伤口发疼,他盯着沈知微手心里的莲花纹,眼睛瞪得溜圆,“上次那棋手露纹身时我瞅过一眼,跟这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鹞子攥着断棍往胡同口挪了两步,断棍顶端还沾着黑雾灼烧后的焦痕,他往拆迁区的黑影里瞥了眼,疼得龇牙咧嘴还硬撑着:“管他是不是一个模子,这孙子要是再敢冒头,我先把他那纹身给刮下来!”
他话音还没落地,青石板上突然传来“笃、笃、笃”的声响——不是怨灵拖拖拉拉的虚浮脚步声,是皮鞋鞋跟砸在石头上的实劲儿,一下下敲在人心尖上,从拆迁区的阴影里直直钻了进来。
陆野瞬间把匕首横在身前,刀刃上还凝着未散的黑烟,鹞子也把断棍举到了胸前。可等那道黑影走近,三人却都愣了——是棋手,他还穿着上次那件黑色风衣,只是这次风衣下摆沾着不少泥点,手里拎着的黑色皮箱边角磕得发白,脸上没了之前的轻佻,眼底沉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意,像结了冰的潭水。
“你还敢来?”沈知微把残片往怀里一揣,指尖紧紧扣住衣襟下的玉片边缘,指节都泛了白,“上次的账还没算,这次又想搞什么鬼?”
棋手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先抬眼扫过黑门上重新亮起的金纹,金纹流转的光映在他瞳孔里,竟没泛起半点波澜。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微怀里,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我要是想找麻烦,刚才你们拼尽全力封门时,只需要拔了附近那根信号杆,渊灵就能把你们三个像吞棉花似的全咽下去。”
他弯腰打开皮箱,黄铜搭扣“咔嗒”一声响,箱里铺着黑色丝绒,正中央躺着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罗盘盘面没刻常规的天干地支,只刻着和残片同源的莲花纹,指针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条不安分的小蛇,在盘面上疯狂打转——一头死死扎向黑门的方向,另一头却黏在沈知微的口袋上,连拽都拽不开。
“这是寻图罗盘,老祖宗传下来的玩意儿,能找渊图残片。”棋手的指尖在罗盘边缘碰了碰,金光颤了颤,“你们手里那几块,连拼图的边角料都算不上,想凑齐渊图,没它根本不行。”
陆野往前凑了半步,匕首还没放下:“你会这么好心?你们组织不是要自己收集残片,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犯得着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
“就是因为如此,才容不下渊灵。”棋手突然抬手按了按自己的手腕,那里的莲花纹身像是被烫到般,颜色深了几分,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些,“三年前,我们组织有个姑娘,叫阿晚,她找到过一块渊图残片——她弟弟去年夏天骑电动车过路口,被闯红灯的货车撞没了,那块残片,能让她回到事故发生前的十分钟。”
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怀里的残片竟跟着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这段往事。
“她当时完成了献祭,准备启动残片。”棋手的喉结动了动,眼底的冰碴子像是要化了,却又凝得更重,“可渊灵来了——它没直接杀阿晚,而是先吞了残片里的怨念,再把她弟弟的魂魄拽出来,炼成了怨念傀儡。你知道吗?那傀儡穿着阿晚弟弟出事时的校服,胸口还沾着血,它抓着阿晚的胳膊,一遍遍问‘姐姐,为什么不救我’,最后当着阿晚的面,把自己的喉咙撕了个大口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锤子似的砸在三人心上,鹞子攥着断棍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轻了些。
“总之,渊灵是祭品的怨念滋长出来的,完成我们愿望的同时又会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就成了我们组织的死敌。”棋手的指尖在风衣口袋里攥成了拳,“它靠吞噬怨念活,我们要消弭遗憾,本来就是死对头。”
他把皮箱往沈知微面前推了推,罗盘上的金光更亮了些:“你手里的残片清干净了,能引动罗盘,也能暂时压制渊灵。我帮你,不是好心,是想借你的手,先把这只拦路的恶鬼宰了——等收拾完它,咱们再抢残片,各凭本事,到时候我不会让你。”
沈知微还没接话,怀里的残片突然剧烈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差点把玉片扔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起来,屏幕自己亮了,信号格满格得刺眼,背景里的黑色纹路正顺着屏幕往上爬,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小黑蛇,爬过壁纸里的风景照,把绿色的树、蓝色的天都染成了黑灰色。
更吓人的是,屏幕上突然弹出一张实时照片——老城西头的废弃信号塔顶端,黑雾像滚开水似的翻涌,无数只黑手从雾里伸出来,有的抓着塔架,有的在空中胡乱挥舞,而塔下的阴影里,躺着几个浑身是血的路人,他们的手机散落在旁边,屏幕还亮着,却已经没了呼吸,胸口的血顺着青石板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黑滩,和之前黑门淌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它在扩散!”沈知微的声音发紧,指尖都在抖,“刚才的铃铛声,是它在开新的渊门!信号塔那边,已经有人出事了!”
棋手猛地合上皮箱,黄铜搭扣“咔嗒”一声,比刚才响了好几倍,他往拆迁区外看了眼,脸色彻底变了,连嘴唇都泛了白:“那座信号塔是老城怨念最浓的地方!十年前那里塌过一次,压死了七个修塔的工人,尸体埋在塔底下没挖干净,渊灵要是在那扎根,整个老城的人都会被它变成怨念养料!”
他话音刚落,身形突然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融进身后的阴影里。沈知微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冰凉的空气,唯有棋手的声音飘了过来,带着点说不清的仓促:“信号塔下有我们组织的人在盯着,他们撑不了多久!你们要是敢去,就带着罗盘——记住,别让渊灵再把更多人的遗憾,变成它的食粮!”
黑影彻底消失时,第二声铃铛响传了过来,比刚才近了太多,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胡同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贴在黑门上的金纹都颤了颤。沈知微攥紧怀里的罗盘,掌心的残片烫得惊人,那半朵莲花纹竟透过布料,在她的小腹上印出了淡淡的影子,暖暖的,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沉重。
“走!去信号塔!”她转身往胡同外跑,风衣下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陆野和鹞子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跟了上去。鹞子一边跑一边骂,声音里却没了之前的暴躁,多了点咬牙切齿的狠劲:“妈的,这次非得把渊灵的爪子掰断!还有那‘棋手’,等这事了了,再跟他算组织的账——不过要是能救更多人,暂时跟他搭伙也成!”
三人刚跑出胡同,沈知微的手机又亮了,这次弹出的不是照片,而是一行血色文字,字体歪歪扭扭,和棋手刚才的语气截然不同,带着股子戏谑的恶意:“想救信号塔的人?来啊,我等着你们——顺便告诉你们,三年前那个叫阿晚的姑娘,她的怨念现在就在我手里呢,闻起来,可香了。”
文字只停留了两秒就一闪而逝,屏幕暗了下去,可那些黑色纹路还在爬,顺着屏幕边缘往上蔓延,像在嘲笑着他们即将到来的血战,也像在催促着他们,快点走进这张早已织好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