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浩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大家伙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
大军和郑勇一前一后走进来，鞋底下还沾着，从黑河子带回来的沙子。
“大哥，”大军伸出胡萝卜一样粗手指，使劲挠着后脑勺，“弟兄们早就撒出去了，都去黑河子那边蹲点了。可他妈的太邪门啦，老德子那边连个鬼影子都没瞅见！”
赖四往前探了探身子，那张饱经风霜脸上全是凝重表情：“龙啊，老德子这个瘪犊子，他就是千年王八万年龟，精得很呀。他约你在黑河子见面，能不能是提前布置了？这也太安静了，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郑勇在旁边插话说：“我也感觉不对劲，按理说甩点地方得有人去查看地形，看看里面有没有打埋伏的人。这他妈太安静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大家伙等一天了，现在都快五点了，对方一点动静没有。”
龙浩没有立刻回应，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实木桌面。
“四哥，”他眼皮一抬，目光扫过众人，“他去的应该比咱们还早，这回他是铁了心要给我挖个坑，直接把我埋在黑河子里。”
“唉呀我操！”冯二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搓着双手，脸上全是担忧表情，“弟弟呀，你赶紧派人去那个了望铁塔上看看。人爬到最顶上，能把整个河滩子看得一清二楚，我怀疑他在那里安插人手了。”
他凑到龙浩跟前压低声音说，“把你平时穿的西装给我弄一件，再找个帽子，咱俩身板差不多，我替你走这一趟。我倒要看看，老德子能玩出什么样花屁眼子事。”
“二哥，我哪能让你去给我顶雷呢？我要是连老德子都不敢正面碰一碰，往后在望京这块还咋混呀。”
他的话音刚落，小倩推开门走进来。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抓住厚重的绒布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的。
办公室提前进入黑夜，只有窗帘缝隙里，漏进几丝惨白光线。
满屋子人都愣住了，这他妈唱的是哪出？天还没黑透呢，拉窗帘干什么？
她走到门边上，把吊灯打开，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的说道：“今天你哪都不能去，我不会让你出去的。”
整个办公室瞬间变成了哑巴剧场，一群平日里喊打喊杀、嗓门比锣还响爷们，此刻像是被集体掐住了脖子，大眼瞪小眼连喘气都放轻了，有人偷偷瞄着龙浩脸色。
龙浩脸上那点强撑的镇定，终于挂不住了，他感觉脸颊有点发烫，像是被人无形中抽了一巴掌。
“咳咳…这儿…这儿说正事呢！老爷们商量大事，你…你别跟着瞎掺和！”
小倩站在门口纹丝不动，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根插进地里的钢筋，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你没听明白吗？今天你不能走出这个大门。”
“我他妈……”龙浩的火气顶到了天灵盖，嗓门一下子扯开了，“你别管我的事，再他妈掺和，我真急眼了！”
“急眼也没用。”小倩的声音反而压低了，目光像焊死在了龙浩脸上，“你今天要想出这个门，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你——！”龙浩彻底炸了，一巴掌狠狠拍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我今天必须出去，谁都拦不住我。我龙浩出来混是这些兄弟们把捧起来的，兄弟因为我被人抓走了，我如果在屋里当缩头乌龟，那还有当大哥的资格吗？你认为这是我龙浩能干出来的事吗？别说我死不了，就是死了我也得去！我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得面对这些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要是想收我的命，那就拿出去吧。”
“你们男人打打杀杀的事我不懂。”小倩的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你们能有多大的仇恨啊？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唠唠呢？春秋时期的齐王小白，在和公子纠争夺王位的时候，双方交战，公子纠的谋士管仲射了小白一剑，可小白还是任命管仲当了齐国相国。真正强者是以宽广胸怀，包容万物，而不是靠打打杀杀在江湖立足。
龙浩没想到小倩能说出这番话，虽然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但他对这个女孩又高看一眼。“你既然精通历史。那你听说过，一个人被仇恨逼到掘坟鞭尸的程度了吗？白发复仇者——伍子胥故事你知道吗？以后我在跟你讨论这个事，今天咱们就说到这吧，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我这是上了几天大学，能听明白你说的话，在坐的这些哥们，他们都听不明白你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你快出去看着生意吧，不要管我的事。”
小倩摇摇头眼神里全是倔强，让人看着心头发紧，“你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看向屋里其他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决断语气说，“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浩哥不能出去了，对不住各位啦。”
一群大老爷们被个女人往外撵，这画面简直诡异得没法看。
冯二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气得快冒烟的龙浩，又看看门口那尊“女门神”，脸上忽然露出个恍然大悟表情，还带着点暧昧笑意。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冲小倩甩了个笑脸：“弟妹呀，你别动气啊，浩子就是这个驴脾气。”
他转头朝龙浩挤挤眼睛，“那啥……弟妹麻烦你给哥找一件浩子衣服，普通点就行再给我弄顶帽子。”
小倩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角落里换衣间。
“二哥你别跟着添乱！”龙浩真急了，额头上血管噗噗直跳，“我要是让你替我去送死，那我龙浩成什么了？缩头乌龟吗？以后我还怎么在道上混呀。”
“你消停待着吧！”冯二走过去拍了拍龙浩肩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没看见弟妹都快急哭了吗？听人劝吃饱饭，不让你出去就不出去呗，这么多兄弟呢，连这点事还办不明白嘛。”
“啥他妈弟妹呀，二哥你胡咧咧啥呢？”龙浩的脸红了起来，像煮熟的大虾。
“咋不是弟妹呢，”冯二嘿嘿一笑，目光在龙浩和小倩之间来回扫， “你俩这眉眼之间太像了，啧啧，这股犟劲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倩已经从换衣间里拿出一件西服和帽子，直接塞到冯二手里。
“谢了弟妹！”冯二接过衣服，二话不说就往身上套，大小居然还挺合身。
小倩被这声“弟妹”叫得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一点弧度。
冯二冲赖四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领神会拎起靠在墙边的家伙式，不顾龙浩在后面跳着脚骂娘，快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