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汐的归途,是一条用鲜血和意志铺就的路。
北狄王庭圣地的守卫反应极其迅速,封锁了所有明面上的出口,并派出大量精锐骑兵,沿着可能逃离的方向展开地毯式搜索。慕容汐不得不放弃相对好走的商道,再次遁入荒无人烟的戈壁与山脉交界地带,依靠着过硬的身手和那份珍贵的地图,与追兵周旋。
她肩头的箭伤因缺乏及时妥善的处理,已经开始红肿发炎,加上连日奔波,内力消耗巨大,高烧不时袭来。每一次意识模糊时,她都紧紧攥着怀中那株用生命换来的“赤阳仙芷”,靠着冰冷的玉盒触感和心底那个必须送药回去的强烈念头支撑下来。
途中,她数次与北狄巡逻队遭遇,险象环生。最危险的一次,她被迫躲入一个废弃的烽燧,与一队五人的北狄精锐斥候狭路相逢。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搏杀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慕容汐凭借精妙的招式和对环境的利用,最终将五人尽数格杀,自己却也添了数道新伤,力竭倒地。
她在烽燧中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全靠体内精纯的内力和顽强的求生欲才挺了过来。醒来后,她草草处理伤口,啃完最后一点干粮,便再次踏上征程。
当她终于遥遥望见边境线上那座熟悉的烽火台时,整个人已瘦脱了形,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燃烧着不灭的信念。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避开边境守军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潜回境内。此刻的她,伤痕累累,风尘仆仆,与往日那个风流倜傥的“玉公子”判若两人。
进入相对安全的国境后,她并未立刻返回京城,而是先寻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山洞,仔细检查了“赤阳仙芷”的状况。万幸,寒玉盒保存完好,仙芷药性未失。
她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动身。京城如今形势不明,自己这般模样回去,目标太大,极易被各方势力察觉,反而可能给宇文渊带来麻烦。而且,解药的炼制并非易事,需要绝对安全且设备齐全的地方,王府如今未必是最佳选择。
她想起了一个人——她的师父,一位隐居于京郊某处、医术通玄却性情古怪的老人。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最能保密炼制解药的地方。
但如何将消息传递给宇文渊,让他知道自己已归,并能配合后续行动?
慕容汐思索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再次取出那个材质特殊的深蓝色碎布条,又拿出纸笔,写下极简的讯息,然后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造型奇特的、似乎是某种信物的玉扣,与布条、纸条一起,用油纸仔细包好。
深夜,一道几乎融于夜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靖安王府最高的望楼阴影处。身影观察良久,确认了逐风例行巡逻的间隙,手腕一抖,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穿过宇文渊书房微敞的窗缝,“嗒”一声轻响,落在书案之上。
身影毫不停留,如来时一般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宇文渊正强撑着病体,听取逐风关于朝中最新动向的汇报。大理寺的“复核”果然进展缓慢,不断纠缠于细枝末节,明显是在拖延时间。而那个武库司郎中和几位跳得最欢的御史,背景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位……深居简出的皇室宗亲。
案情越发扑朔迷离,牵扯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那轻微的“嗒”声引起了逐风的警惕。他立刻闪身护在宇文渊身前,目光锐利地扫向书案。
“王爷,有东西!”
宇文渊目光一凝,示意逐风取来。
逐风小心地拿起那个油纸包,检查无误后,才呈给宇文渊。
宇文渊打开油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枚熟悉的玉扣!他心脏猛地一跳!这是慕容玉时常佩戴在腰间的饰物!
他立刻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依旧是慕容玉的笔迹:“明日酉时三刻,京西二十里,落霞坡,独来。”
没有署名,没有缘由,只有简短的时间地点和一个“独来”的要求。
而那块深蓝色的碎布条,也静静地躺在那里。
逐风也看到了字条内容,立刻反对:“王爷!万万不可!此乃陷阱也未可知!您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何况您身体……”
宇文渊却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枚玉扣和那块布条,手指微微颤抖。
这不是陷阱。
这是慕容玉在向他传递信息。玉扣是信物,布条是暗示她的身份或与北狄的关联,而“独来”……意味着她此刻处境特殊,不能暴露,或者,她有极其重要且机密的事情要交托。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而且,她需要见他!
巨大的喜悦和担忧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来不及细思其中深意,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见到她的冲动支配了他。
“备车。”宇文渊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酉时,去落霞坡。就本王一人。”
“王爷!”逐风大急,“您的安危……”
“她若想害本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宇文渊打断他,目光落在胸口那依旧散发着温意的奇异香囊上,“按她说的做。另外,立刻秘密调一队绝对可靠的好手,提前潜伏在落霞坡四周,但未经本王信号,绝不可现身惊扰。”
他要见她,但他也并非毫无准备。他要亲耳听她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逐风见主子心意已决,深知无法改变,只能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宇文渊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微凉的玉扣,心中浪潮汹涌。
慕容玉……
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本王定要弄清楚,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