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府地牢,阴冷潮湿。苏侧妃早已失了往日风采,钗环凌乱,脸色惨白地蜷缩在角落。连续的审讯已让她精神濒临崩溃。
宇文渊并未亲自刑讯,只隔着铁栏冷眼旁观。他深知,对于苏侧妃这等养尊处优又心思狡诈之人,精神上的压迫远比肉体折磨更有效。他让逐风将查获的“摄魂香”、与凝香苑往来的密账、以及几位曾被她“招待”过的官员若隐若现的证词,一样样摆在她面前。
“侧妃娘娘,”宇文渊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显得格外冰冷,“你所依仗的,不过是荣亲王一时的宠爱,以及背后那人虚无的承诺。如今,王爷自身难保,你背后那人,可曾派人来救你?还是早已将你视为弃子?”
苏侧妃浑身一颤,眼中闪过绝望与恐惧。
宇文渊继续道:“北狄许了你什么?金银?地位?还是……帮你铲除王府中碍眼的正妃与其他侧室?”他精准地戳中了苏侧妃内心最隐秘的欲望与恐惧。
“你……你怎么知道……”苏侧妃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猛地闭嘴,但眼中的惊惶已出卖了一切。
“本王不仅知道这些,”宇文渊逼近一步,目光如炬,“还知道与你接头的北狄使者,代号‘赤那’,在北狄语中意为‘狼’。他承诺你的,恐怕不只是荣华富贵吧?比如……事成之后,助你之子登上世子之位?”
这最后一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侧妃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渊,嘴唇哆嗦着,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说……我都说……”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是……是‘赤那’大人……他通过凝香苑与我联系,那些香……也是他提供的……他让我用香控制那些官员,为……为一批特殊的‘货物’通关提供便利……军械……是军械……”
她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如何利用香品控制官员,如何利用荣亲王府的渠道为军械走私打掩护,以及与“赤那”约定的下一次联络方式和地点。
“‘赤那’……他下次何时与你联络?”宇文渊抓住关键。
“……三日后……子时……城西……废弃的砖窑……”苏侧妃气若游丝。
得到了关键信息,宇文渊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苏侧妃不过是一枚被推到前台的棋子,真正的对手“赤那”,以及朝中更高层的保护伞,依然隐藏在暗处。
他立刻下令,严密监控城西砖窑,张网以待,务必要抓住这条北狄暗线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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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宇文渊紧锣密鼓布置抓捕“赤那”之时,慕容汐的宅邸内,最后的行装也已打点完毕。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褪去了“玉公子”的儒雅,眉宇间尽是干练与锐气,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主人,北狄那边传来消息,‘赤那’已知晓苏侧妃落网,行动恐有变。我们安插在砖窑附近的人也发现,今日有陌生面孔在周围出没,似是探查。”一名黑衣属下低声禀报。
慕容汐眸光一冷:“果然警觉。宇文渊那边布置得如何?”
“靖安王已调派精锐,埋伏在砖窑四周。但……‘赤那’狡猾多疑,未必会亲自现身。”
“无妨。”慕容汐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现不现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宇文渊确认这条线的存在,并且……让他知道,这条线,通往北狄王庭深处。”她顿了顿,问道,“我让你们散播的消息,散出去了吗?”
“已按主人吩咐,通过几个隐秘渠道放出风声,称靖安王已掌握关键证据,不日将联合御史,上书弹劾某位皇室宗亲,并提请朝廷严查北狄通过边境榷场走私军械一事。”
“很好。”慕容汐点头。这把火添上去,无论是朝中的内鬼,还是北狄的“赤那”,都势必坐不住,定会有所行动。而她,正好可以趁乱北上,直捣黄龙。
她走到窗边,望向靖安王府的方向。明日,她便将启程。不知那位王爷,此刻是否还在为“苏小姐”的“深情”与“玉公子”的“离别”而心绪烦乱?
想到宇文渊可能出现的纠结模样,慕容汐眼中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这次北行,风险莫测,归期难定。或许……在离开前,该再给他留点“念想”?
次日清晨,宇文渊刚处理完公务,便有侍卫来报,说在书房门外发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细长锦盒。
宇文渊心中一动,立刻命人取来。打开锦盒,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卷看似普通的画轴。他展开画轴,只见上面画的并非山水人物,而是一幅极其精细的、标注着北狄文字和特殊符号的……北狄王庭内部地形示意图!比之前兵部存档的还要详尽数倍!尤其标注出了几条隐秘的通道和几处核心守卫的换防间隙!
图卷右下角,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北地风急,望君珍重。待尘埃落定,与君共饮——玉。”
没有提及“苏小姐”,而是直接写了“君”。这不再是透过“苏小姐”的委婉传递,而是“玉公子”对他宇文渊直接的赠予与……约定!
这卷地图的价值,远超千金!这是慕容玉用性命拼杀出来的情报!她就这般轻易地送给了他?
还有那“与君共饮”……
宇文渊握着画轴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慕容玉此举,无异于将她的底牌和后背,部分暴露给了他!她究竟有多信任他?还是说……这又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然而,不容他细想,逐风已疾步而入,脸色凝重:“王爷,刚收到密报,玉公子……已于今晨拂晓,带着少量随从,出北门而去。看方向,确实是往北狄而去!”
她真的走了!在这个关键时刻,送来了至关重要的地图,然后悄然离去!
宇文渊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北方天空,心中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悸。
【慕容玉……你究竟是谁?此去北狄,又是为何?】
【这地图……这约定……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他低头,看着画轴上那行俊逸的小字,“与君共饮”四个字,仿佛带着温度,熨帖着他混乱的心绪。
无论如何,这份人情,他记下了。眼前的案子要破,北狄的威胁要除。而慕容玉……他希望她,能平安归来。
到时,他定要亲口问个明白!
而此刻,策马奔驰在官道上的慕容汐,迎着猎猎北风,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地图送了,约定许了,王爷此刻……怕是心乱如麻了吧?
很好。
她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京城轮廓,目光坚定。
京城之局已布好,北狄之幕将拉开。
宇文渊,你可要快点成长起来。待我归来之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的……合作伙伴。
至于那乱麻般的心绪,或许待到尘埃落定,把酒言欢之日,自有分晓。
她一挥马鞭,身影绝尘而去,奔向那未知的北方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