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宇文渊西南大捷、剿灭黑风寨、擒获兵部内鬼刘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先一步飞回了京城。当宇文渊的队伍押解着囚车、带着确凿证据抵达城门时，迎接他们的是百姓夹道的欢呼与朝臣复杂各异的目光。
宇文渊端坐于骏马之上，虽面色仍带着几分伤后的苍白，但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威仪不减反增。而与他并辔而行的，不再是众人猜测的哪位将领或谋士，而是一位身着月白裙衫、青丝如瀑、容貌清丽绝俗的女子。
正是慕容汐。
她并未刻意遮掩，亦未再做男装打扮，就这般坦然自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气质清冷卓绝，与身旁威仪赫赫的靖安王并肩，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般配。
一时间，无数道或好奇、或惊艳、或探究、或忌惮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关于“慕容姑娘”的种种猜测与流言，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那就是慕容姑娘？果然仙姿玉貌！”
“听说就是她助王爷破了西南大案？”
“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本事？”
“哼，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慕容汐恍若未闻，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宇文渊却敏锐地捕捉到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眼神冷冷扫过，带着凛冽的警告，顿时让那些议论声低了下去。
他微微侧头，对慕容汐低语，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不必在意那些闲言碎语，有本王在。”
慕容汐回以他一个安心的浅笑。她既敢随他回来，便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入城后，宇文渊需即刻入宫面圣，禀报西南之事，并押解刘允入天牢。而慕容汐，作为此案的关键人物和靖安王亲自带回来的女子，亦被皇帝下旨，一同入宫觐见。
这无疑是将慕容汐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宫，御书房。**
气氛凝重。皇帝宇文擎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肃，不怒自威。下首站着几位重臣，包括脸色不太好看的德妃兄长礼部侍郎，以及几位眼神闪烁的皇子。
宇文渊携慕容汐行礼参拜。
“儿臣（臣女）参见父皇（陛下）。”
皇帝的目光首先落在宇文渊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渊儿，起身吧。西南之事，朕已听闻，你辛苦了。伤势如何？”
“回父皇，儿臣伤势已无大碍，劳父皇挂心。”宇文渊起身，语气沉稳。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这才转向他身旁的慕容汐，带着帝王的威压与探究：“你，便是慕容汐？”
“是，陛下。”慕容汐垂首应答，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
“抬起头来。”
慕容汐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皇帝的审视。她容颜清丽，气质脱俗，更难得的是那份在帝王威压下的镇定自若，让在场不少人都暗自惊讶。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声问道：“朕听闻，你女扮男装，化名‘慕容玉’，混迹于江湖朝堂，更与渊儿多有交集。此次西南之行，你亦参与其中，立下功劳。朕问你，你究竟是何身份？接近靖安王，又有何目的？”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直接将慕容汐推到了“居心叵测”的嫌疑位置上。德妃兄长等人眼中甚至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宇文渊眉头紧蹙，正要开口维护，却被慕容汐一个眼神制止。
只见慕容汐再次福了一礼，声音清晰而从容：“回陛下，臣女慕容汐，乃前太医院院正慕容恪之女。”
前太医院院正慕容恪之女？！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宇文渊都诧异地看向她，他虽猜测过她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是已故太医之女！慕容恪当年因牵扯进一桩宫廷秘案而被罢黜，不久后郁郁而终，家道中落，其家人也杳无音信。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流落江湖，还练就了这般本事！
皇帝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慕容恪之女？你既是太医之女，为何不入宫承袭父业，反而流落江湖，行此惊世骇俗之事？”
慕容汐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陛下明鉴。先父蒙冤受屈，郁郁而终。臣女流落江湖，只为查清当年真相，还先父一个清白。女扮男装，实为方便行事。接近王爷，起初确为借助王爷之力，但后来……”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神色紧张的宇文渊，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声音却依旧清晰，“后来与王爷并肩作战，共历生死，臣女……倾慕王爷为人，此心天地可鉴。”
她这番话说得坦荡直白，既说明了初衷，也表明了对宇文渊的心意，更将“女扮男装”之事归结于为父伸冤的无奈之举，合情合理，让人难以指责。
宇文渊听着她当众承认对自己的心意，心中激荡，忍不住握紧了拳，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骄傲与柔情。
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宇文渊和慕容汐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德妃兄长，礼部侍郎忍不住出列，阴阳怪气地说道：“陛下，纵然慕容姑娘为父伸冤情有可原，但其行为终究有违礼法，女扮男装混迹于男子之中，更与王爷……传出诸多流言，实在有损皇家颜面。且其身份敏感，若留在王爷身边，恐惹人非议，于王爷清誉有碍啊！”
这话可谓诛心，直接将慕容汐打成了“不守礼法”、“有损清誉”的祸水。
宇文渊脸色瞬间沉下，眼中寒光乍现，正要驳斥，却听慕容汐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位大人所言，臣女不敢苟同。”
“礼法为人所定，亦当顺应情理。臣女为父伸冤，何错之有？与王爷并肩破案，保家卫国，何错之有？”
“若说流言蜚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爷心怀天下，光明磊落，岂是几句流言所能玷污？”
“至于臣女身份……”她目光转向皇帝，深深一拜，“臣女恳请陛下，重查先父当年旧案，若先父果真蒙冤，请陛下还他清白！若臣女有罪，臣女愿一力承担，绝无怨言！但求陛下，莫要因臣女之故，牵连王爷！”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不卑不亢，既维护了自己和宇文渊，又将难题抛回给了皇帝——是否要为一个可能蒙冤的臣子平反？若不平反，又如何处置他这个立下功劳、且被靖安王倾心维护的女儿？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跪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的清丽女子，心中各有思量。
皇帝看着慕容汐，眼神复杂。这个女子，不仅有胆识，有智慧，更有情有义，懂得审时度势，以退为进。难怪能让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儿子如此倾心。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慕容汐，你父慕容恪之事，朕会令人重查。至于你……”他目光扫过一脸紧张的宇文渊，又回到慕容汐身上，“既然渊儿信你，朕便暂且信你。你且先在京中住下，待案情查明，再行定夺。”
“谢陛下隆恩！”慕容汐再次叩首。
虽然没有立刻得到赐婚，但能得到皇帝“暂且信你”的承诺，并答应重查旧案，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宇文渊也暗暗松了口气，上前一步，与慕容汐并肩而立：“儿臣，谢父皇！”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走出御书房，阳光有些刺眼。宇文渊紧紧握住慕容汐的手，低声道：“委屈你了。”
慕容汐摇摇头，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清浅而温暖：“不委屈。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再大的风浪，我也不怕。”
宫墙深深，前路漫漫。但这一次，他们携手同行，无所畏惧。京城的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