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州城的暗杀与抢夺,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千里之外的京城。
靖安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宇文渊虽伤势未愈,面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他面前摊开着从粤州加急送回的密报,以及慕容汐亲笔所书的、关于“幽冥隼”与“惑心木”的详细记录。
“前朝慕容氏暗卫‘幽冥隼’……‘惑心木’……长生引……”他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眸中寒光凛冽,“庞吉老贼,果然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卒子。真正的对手,藏得更深,所图……恐怕是动摇国本!”
他立刻下令,一方面加派人手,顺着“幽冥隼”的线索暗中追查,另一方面,对庞吉的审讯也转向了更深层次,着重拷问其与前朝势力的关联。然而,庞吉似乎对“幽冥隼”的存在也知之甚少,只含糊提及曾有一神秘人暗中提供资金与部分情报,助他与北狄勾结,条件之一便是寻找慕容氏血脉及与“长生”相关之物。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而隐秘的组织。
与此同时,慕容汐在粤州的“引蛇出洞”之计虽未擒获主脑,却也让“幽冥隼”损失了几名精锐,暂时蛰伏起来。她利用这段时间,一方面精心照料宇文渊的伤势(通过书信远程指导京城王府的医师),另一方面,则凭借“慕容玉”的身份,与几位真正对海外奇珍有研究的学者、海商交流,试图从学术角度破解“惑心木”与“长生引”的秘密。
这日,宇文渊正批阅公文,侍卫通传,柳文清求见。
想到柳文清对慕容汐(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那份“过度”的关切,宇文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淡淡道:“请。”
柳文清步入书房,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他行礼后,关切地问道:“王爷,听闻您前些时日旧伤复发,不知近日可好些了?”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有……慕容姑娘她……自宫宴一别后,便再无消息,可是身体不适?若有需要,柳某家中尚有一些珍稀药材……”
宇文渊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氤开一小团。他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柳文清,语气疏淡:“有劳柳公子挂心,本王已无大碍。慕容姑娘……她自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
柳文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仍不死心:“不知慕容姑娘所办何事?可有柳某能效劳之处?柳某虽不才,于医道、金石略通一二,或可……”
“不必了。”宇文渊打断他,声音微冷,“她的事,本王自有安排,不劳柳公子费心。”那语气中的独占意味,已然十分明显。
柳文清并非愚钝之人,自然听出了宇文渊话语中的不悦与排斥。他脸色微白,心下黯然,知道自己那份隐秘的心思,恐怕早已被这位冷面王爷看穿,且绝无可能。他沉默片刻,终是拱手道:“是柳某唐突了。王爷保重,柳某告退。”
看着柳文清有些寥落的背影,宇文渊冷哼一声,心头那点因伤势和公务带来的烦闷,莫名消散了些许。
然而,这小小的插曲并未让他放松警惕。他铺开一张新的信纸,提笔给慕容汐回信。先是详细告知了京城对“幽冥隼”的调查进展与庞吉的新口供,笔锋沉稳利落。写到末尾,笔尖却顿了顿,墨迹微滞。
他想起柳文清方才那关切的神情,心头莫名又是一阵烦躁。沉吟片刻,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添上几句:
“……京中诸事繁杂,尤以某柳姓之人,聒噪依旧,屡次打探你的消息,甚为烦扰。汐儿日后回京,还需谨记,与这等‘学术交流’之辈,保持距离为宜。”
“另,粤州湿热,勿贪凉,饮食需清淡。‘惑心木’虽重要,不及你万分之一,探查之事,量力而行,切莫涉险。”
“……伤处偶有隐痛,尤在夜间。思及某人手法,似比太医署那群庸医强上些许。”
“盼归。”
写罢,他吹干墨迹,封好火漆,命人以最快速度送出。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卸下什么包袱般,靠在椅背上,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肩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牵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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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粤州隐秘宅院内。
慕容汐收到这封厚厚的回信,先是仔细阅读了关于“幽冥隼”和庞吉的讯息,神色凝重。当她看到最后那几段明显带着个人情绪的“附加内容”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笑靥如花。
她能想象出宇文渊写下这些话时,那副拧着眉头、一脸不爽又强装镇定的别扭模样。柳文清……他竟还惦记着这茬醋呢?真是……可爱。
她提笔回信,先是认真回复了正事,提出了自己对“幽冥隼”可能与某些一直未被肃清的前朝遗老势力有关的猜测,并建议从宫廷旧档和某些早已淡出视线的勋贵家族查起。接着,笔锋一转:
“……王爷伤势未愈,万请静养,勿要动怒,怒则伤肝,于恢复无益。柳公子乃谦谦君子,赠书赠药,皆出于同道之谊,王爷实不必过于介怀。待汐归,定向王爷证明,此心皎皎,仅系于一人之身。”
“粤州虽热,汐谨记王爷叮嘱,起居饮食皆循规蹈矩,不敢有违。探查之事,自有分寸,王爷勿忧。”
“闻王爷伤处夜痛,心甚忧之。随信附上新调配之膏药方一帖,王爷可令太医署按方配制,于睡前温敷,或可缓解。待汐归,再为王爷细细调理,必不让王爷再受此痛楚。”
“归期渐近,心亦雀跃。盼与王爷重逢之日,共剪西窗之烛。”
她将信笺和药方封好,脸上带着温柔而期待的笑意。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知道远方有一个人如此牵挂着自己,为自己的一点小事而醋意翻腾,这种感觉,让她充满了勇气与力量。
京粤两地的线索,如同渐渐收紧的网,而网的中心,正是那神秘莫测的“长生引”与慕容氏血脉。风暴正在酝酿,而相爱的两颗心,却在风雨来临前,靠得愈发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