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舟回到营地时，夜已经深了。
他神色如常，走到篝火旁，姜泥正抱着双臂，气鼓鼓地等着他。
鱼幼薇和青鸟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寒舟哥哥！”
一看到陈寒舟的身影，姜泥立刻像只护食的小猫，冲了上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绕着陈寒舟转了一圈。
小巧的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哼！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她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得出结论。
陈寒舟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
“就你的鼻子灵。”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
这种坦然的态度，反而让姜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你这个大坏蛋！”
她跺了跺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就在这时，徐凤年从另一辆马车后走了过来。
“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气氛古怪的众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那个小白脸……呃，那位公子，没为难你吧？他找你过去到底聊了些什么？”
陈寒舟闻言，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徐凤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眼神，看得徐凤年心里直发毛。
“说起来，这事还真得怪你。”
陈寒舟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啊？”
徐凤年彻底懵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怪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这儿，哪儿也没去啊！”
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陈寒舟笑而不语，只是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种故作玄虚的态度，更是让徐凤年抓心挠肝。
一旁的鱼幼薇冰雪聪明，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她轻启红唇，柔声开口。
“夫君，那位公子身边，可是跟着一位宦官？可是宫中人？”
陈寒舟赞许地看了鱼幼薇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说对了一半。”
他放下水杯，目光扫过众人写满好奇的脸，这才慢悠悠地揭晓了谜底。
“她的确是宫里的人，但不是什么公子。”
“她是当今离阳皇帝最疼爱的女儿，隋珠公主，赵凤雅。”
徐凤年的眼珠子瞬间瞪圆，脑子里嗡的一声。
隋珠公主！
他虽然在北凉长大，但对离阳皇室的一些重要人物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位隋珠公主，据说深得皇帝宠爱，权势滔天，性格更是骄纵跋扈，没想到竟然会女扮男装，跑到这北凉来！
更重要的是，之前自己还据了她的婚。
皇室中人，还是最受宠的公主，这其中的干系太大了。
一旦处理不好，就可能成为离阳朝廷发难北凉的借口！
姜泥的小嘴也微微张开，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文弱的“公子哥”，竟然是离阳的公主。
“姐夫，那……那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徐凤年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不是思考政治上的麻烦，而是紧张地看着陈寒舟。
他可是亲眼见过自家姐夫那张脸对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万一那公主见色起意，用强权逼迫……
陈寒舟看着他那紧张兮兮的模样，被气笑了。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神情淡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天下，还没有人能为难我。”
徐凤年嘿嘿一笑，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他点了点头，是啊，自己真是瞎操心。
想通了这一点，徐凤年立刻追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那她大费周章地把你请过去，肯定是想拉拢你吧？”
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才是重中之重。
以陈寒舟表现出的实力，一旦被离阳朝廷成功招揽，对北凉而言，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陈寒舟没有隐瞒，干脆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魏叔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陈寒舟，生怕从他嘴里听到那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就连一直沉默的青鸟，握着刹那枪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鱼幼薇走到陈寒舟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仰起那张绝美的俏脸，看着自己男人的眼睛，声音温柔。
“那夫君，你答应了吗？”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陈寒舟低头，对上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然后，他才抬起头，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紧张的脸，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离阳皇室拿出的那些东西，我还看不上。”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或震惊、或狂喜、或如释重负的表情。
松开鱼幼薇，径直走到远处那块巨石旁，盘膝坐下，闭目吐纳。
仿佛刚才讨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道如山般沉稳的背影。
看不上？
那可是离阳皇室的招揽！
那可是足以让天下人疯狂的权势、地位、财富！
他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拒绝了？
徐凤年张了张嘴，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有释然，有敬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夜风吹过河岸，卷起几点篝火的余烬。
陈寒舟那句“看不上”，依旧在众人耳边回荡。
徐凤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他走到魏叔阳身边，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魏爷爷，你看，我就说你多虑了。”
魏叔阳看着远处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苍老的脸上满是感慨，但忧虑却并未完全散去。
“世子，话虽如此，可此事非同小可。”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
“姑爷拒绝了公主的招揽，这无异于当面打了离阳皇帝的脸。”
“以那位公主的骄纵和当今圣上的心胸，他们绝不会善罢甘甘休，后续的报复，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徐凤年闻言，脸上的轻松也收敛了许多。
他知道魏叔阳说的没错。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寒舟，又想起了白天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嘴角却泛起一丝苦笑。
“报复？他们拿什么报复？”
“魏爷爷，你觉得，是离阳的铁骑厉害，还是姐夫的拳头硬？”
魏叔阳被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面对那等非人的力量，世俗的军队还有用吗？
徐凤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再说了，以我这姐夫的性子，就算他真答应了，你觉得会是离阳朝廷掌控他，还是他把离阳皇宫当天捅个窟窿？”
这个设想，让魏叔阳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