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火堆噼啪地烧着,却驱不散入骨的寒意。苏倩元缩在“野兔”身边,手里捏着半块压缩饼干,干硬的粉末粘在嘴角,混着雨水咽下去,剌得喉咙生疼。
这是她第一次吃压缩饼干,味道像没加糖的饼干渣,嚼了半天也没尝出香味,她用水泡软了才勉强咽下去,两块下肚,肚子还是空落落的,像揣了个无底洞。
“给你。”旁边传来细弱的声音,穿泡泡裙的“小姑娘”,后来苏倩元知道泡泡裙的主人她叫“谢语安”,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递过来,小脸上沾着泥,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我不饿。”
苏倩元愣了愣,摇摇头想推回去,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谢知远不由分说把饼干塞到她手里,自己则往“黑熊”身边缩了缩,小声说:“我妈妈说,女孩子要吃饱才有力气。”
苏倩元捏着那半块饼干,心里暖烘烘的,却更想家了。
她想念奶奶炖的排骨汤,奶白的汤里飘着玉米和胡萝卜,喝一口浑身都暖;想念苏念卿偷偷塞给她的草莓蛋糕,甜丝丝的奶油沾在嘴角;甚至想念赵屿抢她烤红薯时的样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在找她,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在雨夜里睡不着。
洞外的雨还在下,“孤狼”举着手机在洞口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
“信号太差,定位发不出去,雨太大,卫星也搜不到。”他回头看了眼火堆旁的两个孩子,“只能等天亮雨小了再说,先保证孩子们别失温。”
“肥鼠”蹲在角落,用布反复擦着他那宝贝金疙瘩,嘴里嘟囔着:
“我就说报警没用,白费力气!这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等天亮指不定又滑坡,我看我们还是自己找路下山……”
“闭嘴。”“孤狼”冷冷打断他,“再吵就把你绑在洞口醒酒。”
“肥鼠”悻悻地闭了嘴,却偷偷瞟向苏倩元和谢语安,眼神阴恻恻的,像躲在暗处的蛇。
苏倩元心里警铃大作,往“野兔”身边靠得更近了,她白天就盘算着,必须想办法让雇佣兵和这亡命徒彻底闹翻,他们才有机会被救,可这山洞就这么大,她一个被绑着的小豆丁,连跑都跑不了,怎么分离他们?
倦意像潮水般涌来,火堆的暖意烘得人眼皮发沉。“野兔”脱下冲锋衣披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硝烟味的布料裹住她,安全感瞬间涌上来。她往“野兔”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想:
等天亮,等雨停,一定要想个办法……
不知睡了多久,苏倩元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动作粗鲁又笨拙,完全不像“野兔”平时稳稳的样子。她睡得正沉,被这一动搅得很不爽,皱着眉嘟囔:
“别动……”
可抱着她的人没停,反而加快了脚步,往洞口移动。
苏倩元猛地惊醒,借着洞外微弱的天光一看,抱着她的竟是“肥鼠”!他脸上没了平时的暴躁,眼神里透着股疯狂的狠劲,另一只手还拖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谢知远。
那孩子还没醒,被他像拖玩偶似的拽着,泡泡裙的裙摆沾了泥,皱成一团。
“你干什么!”苏倩元压低声音怒吼,手脚并用地挣扎,“放开我!”
“肥鼠”死死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地瞪着她:
“小丫头片子闭嘴!想活命就跟我走,不然等警察来了,咱们谁都活不成!”
他拖着两个孩子往洞外走,脚步踉跄,显然胳膊的伤口还在疼。
苏倩元心里咯噔一下,这疯子果然要带她们跑!她趁“肥鼠”换手的瞬间,猛地扯开他的手,放声大喊:
“哥哥!救命!肥鼠要带我们跑!”
山洞里瞬间炸开了锅。“野兔”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身边的工兵铲就追出来:
“肥鼠!你敢动孩子!”
“孤狼”和“猎豹”兄弟也紧随其后,火光在他们身后跳动,把影子拉得很长。
“肥鼠”见状更急了,把谢语安往地上一推,抱起苏倩元就往山林深处跑:
“别管那小的!先抓这个!”
他显然慌了神,连自己心心念念的“金疙瘩”都扔在了地上。
谢知远这就被摔在泥地里,迷迷糊糊地哭起来,“黑熊”赶紧冲过去把“她”抱起来。而苏倩元被“肥鼠”抱在怀里,颠簸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她拼命捶打他的背: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闭嘴!再吵就把你扔下去!”“肥鼠”怒吼着,脚下却没停,专挑难走的陡坡跑。雨还在下,山路湿滑得像抹了油,他好几次差点摔倒,抱着苏倩元的胳膊却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身后传来“野兔”的声音,又近了些:
“肥鼠!把孩子放下!前面是悬崖!”
悬崖?苏倩元心里一紧,拼命抬头往前看,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她隐约看到前方是黑漆漆的深渊,风声从底下传来,呜咽得像鬼哭。
“肥鼠”显然也慌了,脚步却停不下来,他转身想往回跑,却见“野兔”举着枪追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虽然没上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放下孩子,我让你走。”
“放下她?我放下她就死定了!”“肥鼠”状若疯癫,突然把苏倩元拽到身前,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你敢开枪?打死我,这小丫头也得陪我一起摔下去!”
苏倩元被勒得喘不过气,脚尖离地,只能徒劳地蹬腿。她看着“野兔”,他离自己只有三步远,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眼神里满是焦急,却不敢再靠近:
“别伤害她!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等警察来了跟我好好说吗?”“肥鼠”狂笑起来,声音凄厉,“我手里有人命!进去就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脚后跟已经踩到了悬崖边的碎石,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掉,坠入黑漆漆的深渊。
苏倩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脚下就是空的,冷风从底下往上涌,吹得她头发乱飞。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千万别脚滑,千万别脚滑……
可老天像是睡着了。
“肥鼠”后退时脚下猛地一崴,他惊呼一声,勒着苏倩元的胳膊下意识地松开,苏倩元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往悬崖下倒去!
“抓住!”她听见“野兔”撕心裂肺的叫喊。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她的手胡乱抓着,突然死死攥住了一根从崖边伸出来的树干!树皮粗糙得剌手,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紧,身体悬在半空,晃来晃去。
她颤抖着抬头,看见“野兔”趴在崖边,伸手想够她,但是实在太远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抓紧!别松手!”
而“肥鼠”,那个勒着她脖子的亡命徒,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碎石还在不断往下掉,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连回声都没有。
冷风卷着雨水打在脸上,苏倩元看着近在咫尺的“野兔”,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身体,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不是装的,不是计谋,是真真正正的害怕。
她死死攥着那根救命的树干,手指已经开始发麻,可眼泪因为地心引力作用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混着雨水,坠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