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到停车场,蓝宣卿看着这熟悉的蓝白车标,有点惊讶:“你开宝马x5啊?”
沈渚清把想跟宋怀瓷坐在后座的周攸文一把塞进副驾驶,闻言说道:“啊?哦,家里人资助了点。”
蓝宣卿还以为沈渚清就是个跟他一样出来苦逼打工的穷屌丝了,结果家里还是有点钱的啊。
蓝宣卿生活上没有什么物质需求,平时的高薪工资也完全够花,所以没跟家里人要过金钱上的资助。
最多精神上求点安慰。
宋怀瓷听不懂,直接坐进后座。
车的外形是黑色,内饰却是红色的,这种碰撞产生出的效果很好看。
宋怀瓷听见沈渚清问:“你没车?不应该吧。”
蓝宣卿跟着坐进后座,说道:“我没证,最近有打算去学车,但是考完的代步车还没想好,感觉没有必要。”
沈渚清坐在主驾驶系安全带,应道:“我记得你是住公寓吧,停车不方便,而且你那公寓离公司很近,完全用不到车,还是说之后有自驾游的打算?”
蓝宣卿说道:“有点打算,学了之后可以带哥到处去看看风景,吴叔休息的时候,哥想去哪我也可以带哥去。”
沈渚清懂了。
为爱付出嘛,可以理解。
宋怀瓷笑道:“好啊,御礼我也知晓一二。”
沈渚清启动车辆,说:“老大驾的得是马车吧?跟我们这复杂的铁东西不一样。”
周攸文认同地点点头:“科目一那些东西看得我头都痛了,知识还是太狡猾了,怎么骗都进不去我的脑子。”
蓝宣卿对周攸文有种莫名的好感,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
只听他说:“等我回来之后我去看看,可以教你一些容易记的方法。”
周攸文果断婉拒,乐观道:“不用了,我不想学车,身边的人都会开车,我负责坐车就行了。”
蓝宣卿倒也没有强求,说道:“也是,有时候坐副驾驶的人比开车的累多了,哥也负责坐车就好,开车太费神了。”
开着车的沈渚清暗自腹诽:只是你舍不得让老大开车而已吧。
最近确实没有什么时间精力分给其他的事情,宋怀瓷便不是很强求:“嗯,我习惯坐车。”
车辆驶离医院,周攸文开口道:“老大,那个李明郝我查到了。”
宋怀瓷很满意周攸文开口的时机,说道:“说来听听。”
“李明郝是德中混血,父亲是德国人,在柏林那边有自己的产业,规模很大,母亲是中国人,在德国留学期间认识了李明郝的父亲。
两人查下来都算干净,学成、结婚、事业、生子,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流水线。
产业线也很干净,背地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线,但是在李明郝少年时期,父母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发生了龟裂。
他的父亲婚内出轨了一名事业有成的女富商,他的母亲得知情况后跟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最后又草草和好。
虽然李明郝的父亲信誓旦旦地表示会跟那个女富商断绝关系,却在一次冬天,被自己妻儿目睹他跟那名女富商一同进了酒店。
李明郝的母亲对他失望透顶,本想带着儿子离开德国,回到中国生活,可李明郝不想父母离婚分异,于是给父亲打去电话。
不曾想,父亲赶回来劝阻妻子不要离开,说自己一定改过自新,却被情绪崩溃的妻子争吵推搡间用刀捅进了身体。
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李明郝目睹了这一幕,李明郝想叫救护车,又发现自己母亲试图逃走,他拉住母亲,劝说母亲自首。”
周攸文扭头探身看向后座的两人,反问道:“老大和宣卿哥知道为什么吗?”
宣卿哥?
沈渚清微微点着头。
好好好,都没听你小子叫过我一声哥,现在转头就叫上别人哥了。
宋怀瓷理所当然地把目光投向蓝宣卿,蓝宣卿跟他对视一眼,自然而然地说道:“德国我记得是废除了死刑吧。
李明郝母亲这种行为,如果按「过失致死罪」算,德国法律是五年以下的自由刑,也就是有期徒刑,如果放任她逃回中国,则由中方管辖,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周攸文打了个响指:“bingo!”
等红灯期间,沈渚清感受到阳光有些刺眼,于是拉下遮光板,顺便伸手给周攸文的遮光板也拉下来。
这一幕被蓝宣卿收进眼里。
即将绿灯时,沈渚清拍了一下几乎半个身子要探到后座的周攸文:“坐好。”
周攸文只好重新面向前方,端正坐好,说:“所以李明郝想争取自己母亲刑罚从轻,最好是将此事揭过,并且自己父亲也能救治及时,达成完美大团圆结局。
可世界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
他的母亲确实因为他的劝说放弃了潜逃,拨打了救护电话,可李明郝的父亲却在苏醒后第一时间以「故意杀人罪」将妻子诉告。”
之后的发展宋怀瓷也大概懂了。
他抬手遮在眼上,挡去下午明朗的光线,说出自己的猜测:“结果是控告成功,李明郝的母亲被判罚?”
周攸文只是点点头,未作应答。
蓝宣卿一边脱下外面的防晒衣,一边补充道:“我知道德国的故意杀人罪是五年以上自由刑或者是终身自由刑,但服刑十几年左右可以申请假释。”
他将防晒衣披在宋怀瓷肩上,把帽子拉到宋怀瓷头顶。
宽大的帽檐遮住从车窗前方投来的光线,半透明的防晒布料仿佛将阳光做了雾化处理,变得不再那么刺眼。
看着宋怀瓷的眉心松开,蓝宣卿才继续说道:“而中国境内,法院也许会根据情况酌情处理,可情节较轻也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这样看起来,李明郝不但没为母亲讨着好,反而得了个无期徒刑。”
周攸文拉开挡光板上的小镜子,整理起自己的头发,说道:“所以李明郝对这个家产生了失望,他认为如果父亲不出轨,母亲就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反之,如果母亲不那么冲动,父亲就不会做出反击式报复性行为。
同时,李明郝也对自己产生了自我怀疑与谴责。
他认为如果自己没有向父亲‘通风报信’,这场闹剧就不会发生,认为自己如果没有‘异想天开’挽留母亲,母亲也许就可以逃过这份罪责。
这件事发生之后,李明郝的父亲也向法院提出了离婚。
在案件诉讼成功后,夫妻两人被判决了离婚,对李明郝这个前妻之子也不复从前疼爱,反而跟那位女富商走在了一起,并且将人带回了家,同居了一段时间。
然后又因为李明郝父亲花心多情,过几个月新鲜感过去,他跟女富商分手,又带了其他女人回来,周而复始。”
周攸文合上镜子,摊手道:“久而久之,李明郝内心这份自我愧疚随着时间和父亲的忽视演变为偏执和怨恨,埋怨父母不尽早解决好婚姻的裂痕,尽不到为父母的职责,让他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
宋怀瓷一时无言。
哥们,你有点惨,心里也有点病哈。
难怪那么小气偏执呢。
周攸文拿起手扶箱上的香蕉牛奶猛吸几口,继续说道:“然后李明郝在二十岁左右就跑到中国来创业了,怎么说呢,蛮牛逼的,不靠自己爹,也没找自己妈的娘家,一开始中文也不流畅,硬是干成跟何玟几乎平起平坐的地位。”
宋怀瓷听明白了,问道:“他跟他的父亲还是没联系?”
周攸文点头:“李明郝也要奔五了,他爹也得有七八十了,并且再婚了,在李明郝离家后不久。还是个儿子,现在经手着他的产业,本人则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儿子,准备安享晚年。”
“李明郝的母亲呢?”
“申请了假释,期间表现良好,改过后释放,几年前回国后同样再婚。”
“没有跟李明郝有来往联系?”
周攸文也不是很理解:“很神奇,没有,这么多年总不能还耿耿于怀吧。”
宋怀瓷默默思考。
恐怕不是耿耿于怀吧。
也许是愧对这几十年母爱的缺失,也许是不愿再见故人,也许是忘却过去、放眼着手未来。
她或许也是有想过回国后去寻找李明郝的。
可当发现,她这个孩子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不堪,也没有因为她多年缺失的陪伴与爱护而变得狼狈、失败。
他依旧优秀,依然出色,在自己的领域闯出了一片天地。
宋怀瓷的指尖轻轻敲击膝盖。
难怪李明郝身上有种破釜沉舟的邪魅气质,他还以为是背景雄厚,无所畏惧,合着是身边没有顾虑啊。
泛滥多情这一点估计也是李明郝对过去自己父亲做出的反抗性、报复性行为。
之前,李明郝对自己父亲出轨、破坏婚姻的行为是感到不耻和愤怒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鄙夷变成了怨怼,成年后通过“变成父亲”来获得对情感的掌控感,也就是所谓的「向攻击者认同」心理。
有这种偏执的性格,也怪不得会跟何玟这种以利益为首要目标的人杠上了。
这是无所谓了?摆烂了?
还是还有后手?
“他有没有什么来往密切的朋友?”
听见宋怀瓷问,周攸文咬着吸管回想:“没有,蛮孤僻的,工作的风格也比较咄咄逼人那一类,嗯……他们公司员工心理素质这一块很强。”
对于这份评价,宋怀瓷不禁笑出声。
他看向窗外向后移动的风景。
如果真是这样,何崎他们公审时应对起来也会比较容易了。
也不知道何崎行动了没有,可不能拖到何玟打定了主意啊。
要的就是他徘徊不定、心神不宁,这才是一个拉拢套话的好时机。
宋怀瓷给陈若茗发去消息:「若茗,情况怎么样?」
几分钟后陈若茗回复道:「岐雷出现了一小部分股票抛售的情况,很少,汶海一切正常。」
「好,辛苦了。」
看来应该是昨天目睹房间情况的合作商里,有一些做出了取舍吧。
车辆缓缓驶离市中心,开向城中村。
这里多是一些老旧交叠的民楼,电线这一捆那一捆的扭在一起,就这样简陋地挂在半空。
沈渚清在村口停车。
这个村口连着一大片集中在一起的城中村,人口杂多,连路也是错综复杂。
四人刚下车,有几个在村口玩闹的小孩子就指着沈渚清的车叫道:“哇,宝马!”
“我也认识!这个蓝天白云标就是宝马!”
那几个小孩子稀稀拉拉地围过来看车。
有一个性格外向的小男孩对着宋怀瓷问道:“哎你……你好,我可以摸一下吗?”
宋怀瓷虽然笑盈盈的,内心却迷茫:为什么要来问我?
他看向另外站着的三人,又看向往他这边靠拢的几个小孩子。
宋怀瓷笑着说道:“这不是我的车,是那个金发哥哥的车。”
那个小男孩看向沈渚清,犹豫了一会儿,扯扯身边的同伴,小声说道:“你去,这次我说了,这次你去。”
同伴摇摇头,推着另一个小孩说:“你去,你胆子不是最大的吗?”
宋怀瓷看向无奈望天的沈渚清。
看着那三个人的穿搭,他好像也懂了点什么。
沈渚清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宽松背心作为内衬,下摆还有几个破的洞,应该是某种设计吧。
外面是一件美式机车风的皮衣外套,裤子是黑灰色的扎染类型。
整体看起来很有精神,酷帅酷帅的。
而身边的周攸文双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棒棒糖。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他也穿了一身黑色。
上半身是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印着绿色的嘻哈鬼脸图案,下半身是一件黑色五分裤。
配着运动鞋,看得出走的是休闲,只不过一头粉发和耳朵上的耳钉还是过于显眼。
蓝宣卿也穿得过于……时尚吧,跟这个村镇的朴素格格不入。
最重要的是,只有他宋怀瓷一个人笑得乐呵呵的,那三个人都不笑,看起来不易接近。
宋怀瓷严重怀疑他们有装帅的嫌疑。
这群小男孩里混着个小姑娘,看着朋友的渴望又不敢的胆小行为,她索性壮起胆子,走到“金毛精神小伙”身前,问道:“哥哥,可…可以让我朋友摸一下车拍个照片吗?”
“金毛精神小伙”点头:“可以,不要刮花车。”
她迅速说了声谢谢,高高兴兴地回到伙伴身边,昂首挺胸享受着朋友们的夸奖。
宋怀瓷看她一眼,说道:“走了。”
周攸文走在前面带路:“要走上一段路。”
蓝宣卿走到宋怀瓷身边,伸手拉住宋怀瓷的手。
宋怀瓷也习以为常般任由他牵。
跟在后面的沈渚清有亿点无语。
一个抛媚眼给瞎子看,另一个也是真瞎子。
老大这种见怪不怪习惯就好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个男的跟另一个男的手牵手走在路上很奇怪啊?!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每户人家都出来买菜准备做饭,有一些则站在门口唠家常,正是热闹的时候。
沈渚清已经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诡异目光了。
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把两人牵着的手撕开。
别牵了!你当牵狗呢牵得这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