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瓷拎着啤酒走回小区,在一处长椅坐下。
坐在这里,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蓝宣卿卧室的阳台。
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啤酒,试图通过酒精唤起睡意。
啤酒里的小气泡使宋怀瓷掩口皱眉打出一个酸嗝。
凌晨的小区寂静无人,无所事事的宋怀瓷干脆靠在椅背上想起何家父子的事。
其实何玟帮不帮忙问题都不大,宋怀瓷只是想知道何玟对姜婉梅的态度。
说起来也奇。
何玟现在想要一个接班人,如果何崎“不中用”,那之前重点培养了一两年的何镜白就是备用选择。
何玟与何镜白之间估计因为姜婉梅的原因,已然有了隔阂。
何玟不允许背叛,可现在已经有了姜婉梅这个前车之鉴,何玟自然不会再放心将公司上下全部交给何镜白。
若是这样,何玟才会想要何崎回来。
何崎听话,脑子也灵活好使,这几年在外面多少自己经历了一些艰苦,独自扛起莞樟,闯出名堂。
从经验上就已经不是何镜白可以比拟的了。
何崎的优秀不可否认。
如果何崎不回去,何玟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可明明之前相安无事,为什么现在突然要选“太子”?
难道是这次的事件给了何玟太大刺激?
何玟身体看着也硬朗,公司也是自己的,压根就不用急着退休,现在突然整这套,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怀瓷本以为接下来没自己的事,最多帮忙物色一下律师,可何崎突然遇到这么一遭,宋怀瓷终究还是不希望发生任何不必要的变故。
可以简单走流程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自我牺牲?
如果何玟因此恼怒,选择用反叛心理选择保下姜婉梅,跟宋怀瓷他们硬杠。
那只需要在汶海股东会和董事会里稍微搅搅水就有得何玟焦头烂额的了。
只是宋怀瓷还是希望有个靠谱的律师能主要负责之后的公审辩论。
免得之后在何玟的律师团队手里败下阵来。
宋怀瓷不喜欢这种不稳定因素。
可是该去哪找呢?
再去麻烦任箐芸?
上次人情还没还呢,宋中书再脸皮厚也会不好意思的。
而且,如果何玟真要对着来,沿着律师团队顺藤摸瓜,不难找到给予支持的任箐芸。
任箐芸跟何玟又没仇没怨,她干嘛要为了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合作商而去得罪另一个行业的翘楚?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或许,他可以跟蓝宣卿商量一下。
蓝宣卿说不定认识一些法律上的朋友?
时间不知不觉也过去几个小时,宋怀瓷有一口没一口地把啤酒喝完了。
他把易拉罐瓶扔在地上踢着玩,想着散散酒味再上楼。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个人从宋怀瓷身前路过,突然停下脚步。
宋怀瓷抬头,跟那个先前在便利店见过的店员四目相对。
店员震惊了。
这有点巧了吧?
见他坐在这里,店员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有意问道:“怎么在这喝闷酒?跟对象吵架了?”
宋怀瓷对这人没有了太大好感,往旁边挪挪,面容清冷:“我没有对象。”
店员凑近追问道:“那你还拒绝我的联系方式?”
宋怀瓷对他的追问感到厌烦,想离开上楼又怕身上的酒味被某个人发现,干脆闭口不应。
那店员以为他是找不到理由推拒,再次说道:“现在早餐店都差不多开了,我带你去吃早餐?”
宋怀瓷不理,店员又一副果然如此的态度说道:“你们这种应该很容易白嫖人家的吃喝吧?只需要看上就可以跟人家出去白吃一顿,然后顺其自然约一下了。”
宋怀瓷莫名其妙地看他。
这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他怎么听不懂?
而正是宋怀瓷这一眼,让店员自以为戳中了宋怀瓷的痛点,有些洋洋自得。
以免这人再纠缠,宋怀瓷说道:“我朋友会吃醋,他是个很计较的人,再说,你是何等身份,也配加我的联系方式。”
若是在之前,这人连跟自己说话的机会都不配。
这时代还是太轻浮了!
一点规矩都没有!
被宋怀瓷这么说,店员也恼了,嘲讽道:“一个鸭而已,真把自己当什么正经人了?我能跟你要微信是看上你这张脸好吗?谁知道多脏?”
他上下打量着宋怀瓷,眼里带上别的意味,嗤道:“穿成这样,你怕不是有什么暴露癖吧?你的命令任务是什么?诶,你是蓝.鸟上哪个Sm博主?我关注一下。”
说着,他还抬手去勾宋怀瓷的风衣领口,做出类似轻薄的举动。
宋怀瓷毫不犹豫地挥拳,狠狠砸在那店员的颧骨上。
店员被这突然一拳打得扑倒在地上。
宋怀瓷站起来,脸色冷沉地拎起他的衣领,拳风带着巨力落下,鼻血很快滴在石板路上。
宋怀瓷攥着他的衣领,逼他仰视自己,鼻血便顺着淌下来,滴在宋怀瓷手上。
看着店员眼里的惊恐和手上的血腥,宋怀瓷唇角慢慢勾起来,露出兴奋戏谑的笑。
“对……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再回过神,宋怀瓷发现自己单手死死扼着店员的脖子,鼻血不住地淌落,滴红宋怀瓷的手腕。
宋怀瓷松开手,店员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咳嗽呼吸,手掌捂着鼻子止血。
宋怀瓷蹲下来,拎起店员一片干净的衣摆缓缓擦去自己手腕上的血色。
又用店员的衣摆,给店员擦去脸上的血液,脸上带着温和笑容,与刚刚的狠厉疯狂截然不同,看起来却更加冷森恐怖。
“我现在听懂了,你说我是兔子。”
看着他的笑容,店员又惊又疑。
什么意思?什么兔子?
宋怀瓷笑着,抬手狠狠刮了一巴掌。
店员被打懵了。
宋怀瓷笑眯眯地说:“本官赏你,你当跪下谢赏,如此不懂规矩,果然是登徒浪子之辈。”
他站起来,命令道:“滚下去。”
居高临下的压迫气场令男人打了个抖,眼见鼻血不流了,他连忙拔腿离开。
宋怀瓷看着手腕上剩余凝固的血色,面露厌恶。
他抬头,看着蒙蒙亮的天边,将地上的啤酒瓶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起身上楼。
在电梯里,宋怀瓷脱下风衣盖在手上,免得有人起床看到了。
肯定又要念他。
刚推开门,宋怀瓷便和走到客厅的蓝知蕴面面相觑。
?
他怎么在这?
两人诧异地想。
宋怀瓷走进屋,蓝知蕴看着他的面容,惊讶问道:“怀瓷没睡?”
宋怀瓷笑道:“醒得早而已,出去走走。”
蓝知蕴不信。
宋怀瓷脸上熬夜的痕迹太重,眼下泛起轻微青紫色的黑眼圈,皮肤也有些许暗沉,甚至身上还穿着睡袍。
也不知道走出去会不会被当做神经病。
加上宋怀瓷本身肤色和皮肤状态都很白净细腻,一旦熬夜通宵,那些痕迹都变得十分明显。
宋怀瓷又道:“叔叔也醒得早。”
蓝知蕴说道:“习惯了,早睡就自然早起了。”
他没有拆穿宋怀瓷的隐瞒,说道:“现在才六点,去再睡会儿吧,养养精神。”
宋怀瓷看着蓝知蕴,满意扬唇:“好。”
与蓝知蕴擦肩而过时,宋怀瓷听见蓝知蕴说:“放心睡,不用勉强自己起来吃早饭,会帮你留一份在厨房。”
宋怀瓷侧眸。
“多谢。”
宋怀瓷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去手腕上的血色,看着被冲走的红色,宋怀瓷忍不住用力清洗双手,甚至挤了好几坨洗手液清洁,就像是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许久,蓝知蕴才看见宋怀瓷从卫生间出来。
对方跟自己点了个头便走向房间。
房间门被轻轻拉开又关上。
若不是亲眼看着,蓝知蕴恐怕很难通过声音分辨宋怀瓷是否进了卧室。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这让蓝知蕴疑云重重。
他在b市有朋友?
蓝知蕴不觉得宋怀瓷是那种会大半夜出去花天酒地的人。
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且宋怀瓷这人心思弯绕,内有城府,且防备心重,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诚实。
这样的人会值得小宣喜欢吗?
宋怀瓷推开房间,蓝宣卿整个人已经滚到床中央,大咧咧地躺着,两只脚伸在被子外吹空调。
阳台的遮光帘没拉,渐明的天色亮起来,几缕薄阳落进房内,照在蓝宣卿脸上,晃得蓝宣卿蜷过身背对着阳台,将被子拉过头顶,捂住自己。
宋怀瓷走过去拉好遮光帘,挡去阳光的照射。
他把风衣挂好,重新躺上床,准备拉过被子时,却发现蓝宣卿将被子死死压住,裹住自己,像只超大型蚕蛹。
宋怀瓷怕他闷着,于是一手撑起身子,一手从被子缝隙探入,将被子拉开,露出那颗脑袋。
蓝宣卿被弄醒,迷迷糊糊地睁眼,翻过身看见宋怀瓷正看着他。
发现他睁眼,宋怀瓷还替他理好被子,轻声安抚道:“睡吧。”
蓝宣卿脑袋没开机,脑子里还回味着梦里的甜蜜约会,闻言拱过去,拉住宋怀瓷的领口,含糊呢喃着:“哥,不要走。”
宋怀瓷看着枕在自己小臂上的脑袋,头发被被子扯得乱蓬蓬的,眼睛重新闭上,长长的黑睫遮住方才迷糊的眼眸。
只几秒,小臂就传来渐沉的压力。
看着重新熟睡的蓝宣卿,褪去平常的冷酷乖张,宋怀瓷忽然觉得有点可爱。
宋怀瓷重新躺下来,把手肘往下收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却换来蓝宣卿的拧眉和接近。
无意识顺着手臂抽离而往前凑的脑袋险些贴上自己的胸膛,宋怀瓷迅速往后退开,结果发现自己被逼到床边,现在连平躺都做不到了。
宋怀瓷无声叹息,酒精催起困意,宋怀瓷只好凑合着闭上眼睛,借着酒精的挥发而陷入梦境。
早上九点。
蓝宣卿准时被生物钟唤醒,一睁眼就是宋怀瓷近在咫尺的脸。
蓝宣卿傻了。
他感受到自己脑袋枕的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一个有点硬的圆柱体。
蓝宣卿立刻转起眼睛观察,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虚虚捏着宋怀瓷的睡袍,领口被扯松,蓝宣卿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方若隐若现的腹肌。
卧槽?!
发生什么了?!
意识到自己枕的还是宋怀瓷的手臂,蓝宣卿整个人宕机了。
不是……
啊?
怎么回事?!
我做了什么?!
这看着不像宋怀瓷有抱东西的习惯,更像是我做了什么啊!!
蓝宣卿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身体不敢动弹,不知所措。
四处乱瞟的眼睛小心地看向闭目安睡的男人。
啊他好好看!
伸手摸一下应该没事吧?
偷偷亲一下?
不行不行,蓝宣卿你思想也太不干净了!怎么可以趁瓷之危!
蓝宣卿小心翼翼地蜷起身子,掩饰自己清晨的正常反应。
这时,蓝宣卿看见宋怀瓷的眉峰蹙起来。
蓝宣卿还以为是自己吵到宋怀瓷了,连忙僵住身子,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装睡。
下一刻,蓝宣卿听完宋怀瓷含糊不清的梦呓声:“不……父亲……”
蓝宣卿悄悄睁开眼睛,凑近了些,试图听得清楚。
“…痛……”
痛?
蓝宣卿看见宋怀瓷搭在被子上的指尖开始颤抖,好像真的正在遭受什么苦痛。
蓝宣卿惊疑地抬眸,发现宋怀瓷眉心皱得更深,脖颈上的筋骨因为压抑忍耐而凸显。
蓝宣卿看得心疼,伸手覆上宋怀瓷的脸颊,一声哥还没叫出口,手腕就被猛地攥住。
宋怀瓷睁开眼睛,双目布着疲倦的血丝,露出凶光,像一头受到伤害后呲牙发出攻击警告的豺狼。
掩饰受伤带来的劣势,极力保护自己的弱点。
蓝宣卿只觉得手腕痛了一瞬,那力道便如潮水般匆匆退去。
宋怀瓷放开手,蓝宣卿的手掌重新落下,指腹顺着垂落的幅度,碰到宋怀瓷的眼睫。
宋怀瓷的眼睛红红的,里面都是血丝,眼白还有点浑浊,没有以往的清透,只是那一瞬间的凶戾已经散去,恢复了清明。
收回尖刺的刺猬乖顺安静地看着他,任由他的掌心覆在他的脸颊上。
是没有睡好吗?
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像这样被噩梦困扰?
比起那一瞬间的惊讶,蓝宣卿更多的还是心疼。
心疼那一瞬间他看见的宋怀瓷。
疲惫,警惕,又危险。
像一株外表娇弱的曼陀罗花。
蓝宣卿用指腹抚过宋怀瓷的眼尾,逼得宋怀瓷不得不闭上一只眼睛,骄傲地侧头躲开。
蓝宣卿靠近一些,说道:“哥,我在这里,睡吧。”
也许你已经听腻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宋怀瓷慢慢笑起来,摇了摇头。
蓝宣卿不理解,以为宋怀瓷不相信他,忍不住又凑近一点,想证明自己展现出来的安全感时,宋怀瓷抬手将他推开,掩口轻声道:“休得无礼。”
见蓝宣卿不懂,宋怀瓷笑了一下:“阳事举,可懂?”
蓝宣卿反应了一会,整个人都红了。
你在说什么啊!!!
宋怀瓷终于有空间翻身。
他背对着蓝宣卿,闭上眼睛,声音含笑,更像拿他取笑,说道:“出去。”
蓝宣卿恨不得时空回溯。
救命!
早知道刚才就不靠得那么近了。
蓝宣卿掀开被子闷头冲出去。
我现在就去三二一跳。
卫清彧见他醒了,说道:“小宣,早餐做好了哦。”
蓝宣卿不语,只是闷头冲进卫生间。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见不得人。
宋怀瓷怎么回事啊!这……这是言语骚扰!
他是怎么做到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蓝宣卿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但一冷静下来就会想到刚刚某只可恶的萨摩耶!
等蓝宣卿洗漱完出来,满眼都是看破红尘的无力。
卫清彧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怎么了儿砸?”
蓝宣卿看她,麻木道:“我要去杀了那些下手没轻没重的直男。”
卫清彧懵了:“啊?”
蓝宣卿没应,只是怨气冲天地推开房门,可那股怨气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神情稍有缓和,走进房间后轻轻把门关上。
卫清彧:?
什么变脸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