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老巷的晨雾还没散,王师傅就背着个竹筐来了,筐里装着刚从菜园摘的青菜。“穗丫头,沈同志,走,去后院看纺车!”他嗓门大,在晨雾里传得很远,引得隔壁的李奶奶探出头来:“老王,干啥去啊?”
“带他们看我家那台旧纺车!”王师傅挥挥手,领着林穗和沈砚往后院走。周屿抱着蓝布偶跟在后面,布偶的纽扣眼睛亮着微光,往柴房的方向瞟了瞟。
王师傅家的后院不大,种着几棵老槐树,柴房在院子的角落,是用土坯砌的,屋顶盖着茅草,看着有些破旧。柴房的门是木头做的,上面挂着把生锈的铁锁,锁眼被蛛网封着,像是很久没开过。
“这锁得找把钳子拧开。”王师傅从竹筐里掏出把旧钳子,蹲在门边拧锁。铁锁“咔嗒”响了好几声,才慢慢松开,掉在地上,扬起一层灰。他推开木门,一股霉味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林穗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柴房里很暗,只有屋顶的破洞漏进一缕晨光,照亮了堆在角落里的柴火。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放着台旧纺车——木头做的车架,已经发黑,纺锭是铜的,表面锈迹斑斑,锭子上还缠着半截灰黄色的棉线,一碰就碎成了渣。
“就是这台,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民国时候的物件了。”王师傅走过去,想扶纺车,手刚碰到车架,突然“哎哟”一声缩回手,“怎么这么凉?”
林穗往纺车走去,聚魂帕荷包从她口袋里飘出来,缠枝莲纹样泛着淡青色的光,往纺锭的方向凑了凑。帕子里的苏玉气息突然波动起来,声音轻轻飘出:“纺锭里有怨痕,是张万山的织怨留下的。”
沈砚掏出个银色的小罗盘,罗盘指针转了两圈,最后稳稳地指向纺锭:“怨根的气息很浓,应该藏在锭子里面。”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副黑色的手套戴上,走到纺车前,小心翼翼地握住纺锭,想拔出来。
可纺锭像是长在了车架上,纹丝不动。沈砚用了点力气,纺锭突然“咔嗒”响了一声,锭子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动。
“小心!”苏玉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聚魂帕展开,十八根丝线织成网,挡在沈砚面前。就在这时,纺锭里突然飘出一缕黑丝线——比之前见到的更粗,颜色深得发暗,往沈砚的手缠去!
沈砚赶紧缩回手,黑丝线扑了个空,转而往周屿怀里的蓝布偶缠去。布偶的纽扣眼睛突然亮得发蓝,胸口的抗咒纤维飘出来,缠住黑丝线,丝线被蓝光烫得“滋滋”响,往后退了退,又钻回纺锭里。
“怨根果然藏在这!”沈砚松了口气,从皮箱里拿出个小小的铜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根银色的破怨针,“月圆之夜,得把纺锭拆下来,才能引出怨根。”
林穗蹲在纺车前,指尖碰了碰车架,突然摸到个小小的凹槽——凹槽里刻着个“玉”字,和聚魂帕上的“玉”字一模一样!“苏玉,你看这个!”
苏玉的影子从聚魂帕里飘出来,落在凹槽前,仔细看了看,声音带着惊讶:“这是我太爷爷刻的!他当年在苏州做过纺车,专门在自己做的物件上刻‘玉’字做标记。”
“你太爷爷?”王师傅凑过来,“这么说,这纺车是你太爷爷做的?”
苏玉点头:“嗯,我太爷爷叫苏明山,民国初年在老巷开过木匠铺,后来才改做裁缝。”她的影子碰了碰凹槽,纺车突然轻轻晃了一下,车架上的木纹竟慢慢清晰起来,露出里面淡青色的纤维——和苏玉的本命布一模一样!
“这车架是用‘青棉木’做的!”苏玉的声音带着惊喜,“青棉木能聚念力,是做织具最好的材料,我当年的本命布就是用青棉木的纤维织的!”
沈砚眼睛亮了亮:“难怪怨根藏在这里,青棉木能滋养织怨,怨根在锭子里待着,能吸收车架的念力,变得更强。”他顿了顿,又说:“月圆之夜,用青棉木的纤维缠上破怨针,再配合聚魂帕,就能彻底除了怨根。”
周屿抱着蓝布偶走过来,布偶的纽扣眼睛碰了碰纺锭,突然亮了亮:“里面的怨根在哭,好像很疼。”
苏玉的影子落在布偶上,声音柔和了些:“它被张万山的残魂缠着,不得自由,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东西。等除了残魂,把它引去归魂路,就能解脱了。”
王师傅站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啥怨根、残魂的?这纺车还能留吗?”
“能留。”林穗笑着说,“等除了怨根,这纺车就是老巷的念想,苏玉太爷爷的手艺,可不能丢。”
沈砚把铜盒收好,对王师傅说:“王师傅,这两天别让别人碰纺车,我回去准备点东西,月圆之夜再来拆纺锭。”
王师傅点头:“放心,我把柴房门锁好,谁也不让进。”
几个人走出柴房,刚锁上门,就看见巷口来了个穿蓝色工装的女人,手里拿着个布包,往苏记裁缝铺的方向走去。“那不是纺织厂的刘会计吗?她来老巷干啥?”王师傅皱着眉头,“纺织厂都封了大半年了。”
林穗往巷口望去,刘会计的脚步很快,脸上带着焦急,像是有什么急事。她心里咯噔一下,对沈砚说:“我们回铺子看看。”
回到裁缝铺,刘会计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的布包攥得紧紧的。看见林穗,她赶紧走过来:“林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找你有事。”
“刘会计,什么事?”林穗请她进铺子里坐,倒了杯热水。
刘会计喝了口热水,才慢慢开口:“纺织厂封了之后,我整理账目,发现张万山当年有个秘密账本,藏在办公室的墙缝里。我昨天去拿的时候,发现账本里夹着块黑布,上面缠着丝线,一碰就疼。”她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放着个黄色的账本,账本里夹着块巴掌大的黑布——布面上缠着一缕极细的黑丝线,和纺锭里的怨根一模一样!
聚魂帕荷包突然飘过来,缠枝莲纹样碰了碰黑布,黑布上的丝线突然往荷包缠去,苏玉的声音飘出:“这是怨根的分身,张万山用账本养着,吸收账本里的‘贪念’——当年他贪了纺织厂的公款,都记在这账本里。”
沈砚拿过账本,翻了几页,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最后几页画着奇怪的图案——像是织机的图纸,图纸旁边写着“织怨阵”三个字。“不好!张万山想在老巷布织怨阵!”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些图案是织怨阵的布局,中心点就是苏记裁缝铺!”
林穗凑过去看图纸,图案上标着老巷的街道,苏记裁缝铺的位置画着个红色的圆圈,旁边写着“聚魂引”三个字。“聚魂引?是指聚魂帕?”
“对。”沈砚点头,“张万山想用聚魂帕当阵眼,引老巷的念力和伪影魂的气息,织出更大的怨布。幸好刘会计发现了账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计划。”
刘会计看着黑布,脸色发白:“这账本……怎么办?我不敢拿回家。”
“放在铺子里吧,有聚魂帕的气息,怨根的分身不敢作乱。”林穗把黑布和账本放在柜台里,用聚魂帕盖好,“刘会计,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刘会计站起身,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离开。沈砚把图纸铺在缝纫机上,仔细看了看:“织怨阵需要三个阵眼,苏记裁缝铺是一个,纺织厂旧址是第二个,还有一个……应该在老巷的古井旁边。”
“古井?”林穗想起老巷尽头有口古井,已经干涸很多年了,井口盖着块石板,“我去过那,没什么特别的。”
“明天去看看,怨根的分身可能藏在那。”沈砚把图纸收好,“月圆之夜,得先破了织怨阵,才能除怨根,不然阵眼一启动,我们都得被困在里面。”
周屿抱着蓝布偶坐在门槛上,布偶的纽扣眼睛往古井的方向瞟了瞟,突然亮了亮:“古井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纺线。”
苏玉的影子从聚魂帕里飘出来,声音有些凝重:“是张万山的残魂在练织怨阵,他想提前启动阵眼。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能等月圆了,今晚就去古井!”
林穗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那卷红丝线,缠在手腕上:“今晚就去,先破了第三个阵眼。”
沈砚从皮箱里拿出破怨针和铜盒,放在背包里:“我去准备点东西,天黑了在铺子集合。”
傍晚的时候,老巷的雾又浓了起来,青石板路湿滑滑的,踩上去“咯吱”响。林穗把聚魂帕缝在衣襟里,贴身放着,周屿抱着蓝布偶,布偶的抗咒纤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飘出来。
沈砚来了,背着个黑色的背包,里面装着破怨针、罗盘和一盏银色的灯——“引魂灯”,能照出藏在暗处的怨魂。“走吧,去古井。”
三个人往老巷尽头走去,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只有引魂灯的光在前面亮着,照亮了脚下的路。快到古井的时候,引魂灯突然闪了闪,灯光变得暗淡起来,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古井的方向。
“怨根的气息很浓,小心点。”沈砚压低声音,从背包里拿出破怨针,握在手里。
古井在老巷尽头的拐角处,井口盖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龙纹。林穗走过去,想掀开石板,手刚碰到石板,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石板下冒出来,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
“小心!”苏玉的声音突然响起,聚魂帕从衣襟里飘出来,织成网,挡在石板前。就在这时,石板下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丝线在动,紧接着,石板被顶了起来,一缕缕黑丝线从缝隙里飘出来,往林穗的手缠去!
沈砚赶紧用破怨针挡住,丝线碰到针,“滋滋”响了两声,退了回去。周屿怀里的蓝布偶突然亮起来,抗咒纤维飘出来,缠住黑丝线,丝线被蓝光裹住,慢慢往石板下缩去。
“快掀开石板!”沈砚大喊,和林穗一起用力,把石板掀了起来。井口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里面飘出很多黑丝线,像一张无形的网,往他们缠来!
聚魂帕展开,十八根丝线亮着淡青色的光,织成更大的网,挡住黑丝线。苏玉的影子飘出来,手里握着本命布剪刀,往丝线剪去:“井底有织怨阵的阵眼,是个黑色的布偶!”
沈砚点亮引魂灯,往井底照去,果然看见井底的淤泥里,埋着个黑色的布偶——布偶和张万山之前聚成的人影一模一样,脸上缝着碎布,眼睛是生锈的纽扣,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黑丝线。
“就是它!”沈砚把引魂灯往下放,灯光照在布偶上,布偶突然动了动,纽扣眼睛亮起来,往他们的方向扑来!
林穗把聚魂帕往井底扔去,帕子展开,缠住布偶,十八根丝线勒紧,布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上的黑丝线慢慢脱落。苏玉的剪刀剪在布偶的胸口,布偶突然炸开,黑丝线漫天飞舞,井底传来张万山的惨叫声:“你们毁了我的阵眼!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黑丝线慢慢化作黑灰,落在井底的淤泥里,织怨阵的第三个阵眼破了。沈砚把引魂灯收起来,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时,不然阵眼启动,就麻烦了。”
林穗把聚魂帕从井底拉上来,帕子上的缠枝莲纹样暗了不少,苏玉的气息有些疲惫:“还有两个阵眼,明天去纺织厂旧址,破了第二个,就能安心等月圆之夜除怨根了。”
周屿抱着布偶,布偶的纽扣眼睛亮了亮:“苏玉姐姐,你累不累?我把布偶借你靠靠。”
苏玉的影子落在布偶上,笑了笑:“不累,有你们帮我,很快就能彻底解决张万山的事了。”
三个人往铺子走去,雾慢慢散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在老巷的青石板上,泛着淡淡的光。林穗摸了摸衣襟里的聚魂帕,心里却有点不安——张万山的残魂还没散,织怨阵虽然破了一个阵眼,但剩下的两个,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