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的寒雾尚未从鬓角散尽,伦敦古堡的指令已通过暗线传至卡尔斯手中。银灰色的私人飞机划破华夏西南的云层,舱内,第六席卡尔斯指尖的荆棘银戒在舷窗外透进的微光中流转冷芒,他盯着平板上标注的红色坐标,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
“马库斯,这次的‘悲伤’气息,比湘西那处更沉。”卡尔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坐标显示在渝州老城,一座百年戏院底下,能量波动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让人窒息。”
坐在对面的第十席马库斯正擦拭着他的重型能量弩,弩箭上的幽蓝光泽在密闭的舱内忽明忽暗。他身材壮硕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座椅,脸上的疤痕在侧光下显得愈发狰狞,瓮声瓮气地回应:“沉点才好,越纯粹的悲伤,越能滋养原罪之力。上次让那个小丫头和老道士坏了好事,这次我直接拆了那破戏院,看谁还能拦着!”
“急什么。”卡尔斯抬手阻止了他的暴躁,“华夏的老城藏着太多门道,戏院这种地方,往往连着几代人的念想,盲目动手只会让悲伤之力溃散。”他指尖划过平板上戏院的老照片,黑白影像里,戏台上的花旦水袖翻飞,台下座无虚席,“这‘悲伤’的载体,多半和这戏院的过往有关。我们得先摸清底细,再动手。”
飞机降落在渝州郊外的私人机场,两人换上普通的黑色外套,融入了老城的人流。渝州老城依山而建,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吊脚楼鳞次栉比,木窗上的雕花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空气中弥漫着火锅的辛辣与江水的湿润,夹杂着老茶馆里飘来的茶香,一派烟火气中,却隐隐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
“悲伤”的气息越来越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引向老城深处。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弄,一座青砖灰瓦的戏院赫然出现在眼前。戏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斑驳的木匾,上书“鸣玉戏院”四个鎏金大字,可惜金漆早已剥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朱红的大门半掩着,门轴上的铁锈在风中发出吱呀的悲鸣,像是在诉说着被遗忘的过往。
卡尔斯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与淡淡胭脂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戏院内部昏暗而空旷,屋顶的木梁早已腐朽,部分瓦片破损,阳光透过破洞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戏台上的幕布早已褪色发黄,垂落在台边,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宛如鬼魅的衣袂。台下的座椅东倒西歪,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蛛网,一派荒芜景象。
“气息就从戏台底下传来。”马库斯握紧了能量弩,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地方除了我们,好像没别人。”
卡尔斯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向戏台,指尖的荆棘银戒微微发烫,与地下传来的悲伤之力产生了共鸣。他蹲下身,抚摸着戏台地板上的木纹,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这戏台下面,应该有个地下室。”他抬头看向马库斯,“帮我把这块地板撬开。”
马库斯应声上前,双臂发力,抓住地板的边缘,猛地向上一掀。“哐当”一声,厚重的木板被生生撬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的悲伤气息从洞口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整个戏院的温度都骤降几分。
“下去看看。”卡尔斯率先纵身跃入洞口,马库斯紧随其后。地下室里一片漆黑,马库斯抬手按下能量弩上的开关,弩箭顶端发出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墙壁上布满了潮湿的水渍,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戏服和道具,戏服上的刺绣早已褪色,道具上积满了灰尘。
而在地下室的中央,一个身着水袖戏服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老旧的梳妆台前。她的长发乌黑亮丽,垂落在肩头,身形纤细,戏服的裙摆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她周身萦绕着一层浓郁的灰色能量,那能量比湘西少女身上的更加厚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悲伤,正是“悲伤之罪”的核心能量。
“找到了。”马库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就要扣动能量弩的扳机。
“等等。”卡尔斯再次阻止了他,“你没发现吗?她的能量很稳定,没有丝毫狂暴,反而像是凝固了的泪水。”他缓步走向女子,声音放得柔和,“这背后一定有故事,我们得先让她的悲伤‘活’过来,才能完整地抽取。”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极为清丽的脸庞,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中没有丝毫神采,只剩下化不开的悲伤,仿佛整个世界的苦难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无尽的悲凉:“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来帮你的。”卡尔斯脸上露出一抹伪善的笑容,荆棘银戒上的纹路闪烁着微光,“我们能帮你摆脱这无尽的悲伤,让你不再受这痛苦的折磨。”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随即又被浓重的绝望覆盖:“摆脱?不可能的……他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听我唱戏了。没有了他,我活着,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她说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卡尔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铜镜,镜面早已模糊,却能隐约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倒影。“他是谁?是你的心上人吗?”
女子点了点头,泪水流得更凶了:“他叫阿生,是这鸣玉戏院的琴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拉琴,我唱戏,原本以为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可谁知,战乱突起,他被抓去充军,临走前说,等他回来,就娶我,让我做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思念,“我等了他一年又一年,从青丝等到白发,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战场上牺牲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随着她的诉说,周身的灰色悲伤之力愈发浓郁,地下室的温度变得更低,墙壁上的水渍凝结成了薄薄的冰霜。马库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声对卡尔斯说:“这女人的悲伤太沉重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被她的情绪影响?”
“不用担心。”卡尔斯眼神不变,“这种沉淀了一辈子的悲伤,才是最纯粹的能量。只要我们能唤醒她心中最深的执念,就能让这股能量彻底爆发,到时候,我们就能轻松抽取。”他转头看向女子,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你一定很想他吧?很想再听他为你拉一次琴,很想再和他一起站在戏台上,对不对?”
女子浑身一颤,眼中的悲伤更浓了:“想……我每天都在想。我守着这座戏院,守着我们的回忆,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突然出现,笑着对我说,他回来了。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
“这不是奢望。”卡尔斯抬手,掌心泛起淡淡的黑芒,“我们可以帮你。我们可以用特殊的力量,让你再见他一面,让你们再续前缘。但前提是,你要把你体内的这股悲伤之力交给我们。”
女子的眼神挣扎着,灰色的悲伤之力在她体内翻涌。她太想再见阿生一面了,哪怕只是幻影,也足以慰藉她这孤独而悲伤的一生。“真的……可以吗?你们真的能让我再见他一面?”
“当然。”卡尔斯的笑容愈发伪善,“只要你愿意交出悲伤之力,我们立刻就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就在女子即将点头的瞬间,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姑娘,莫要被他们蛊惑!悲伤虽苦,却是你对阿生最深的念想,若是强行剥离,你与他之间最后的羁绊,也就断了!”
卡尔斯和马库斯猛地转头,只见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拄着拐杖,缓步走了进来。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异常坚定,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正是守护这座老城的修行者,玄尘道长。
“又是你们这些不速之客!”马库斯怒吼一声,抬手扣动能量弩,一道幽蓝的弩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射向玄尘道长。
玄尘道长早有防备,拐杖一挥,金光暴涨,形成一道屏障,弩箭撞在屏障上,瞬间溃散成点点蓝光。“圆桌骑士,上次在湘西没能拦住你们,这次,我绝不会让你们再得逞!”
“一个老道士,也想阻拦我们?”卡尔斯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马库斯,解决他!”
马库斯应声而上,身形如猛虎般扑向玄尘道长,拳头裹挟着黑色的原罪能量,狠狠砸向对方。玄尘道长脚步轻盈,辗转腾挪间避开攻击,拐杖不断挥动,金光化作一道道剑气,攻向马库斯。
地下室里,金光与黑光碰撞,轰鸣声不断,墙壁上的石块纷纷脱落。女子被夹在中间,周身的悲伤之力变得更加狂暴,泪水混合着绝望,让她的身影显得愈发孤寂。
卡尔斯趁机再次看向女子,指尖的黑芒更盛:“你看,就算有人想帮你,也挡不住我们。与其让这悲伤继续折磨你,不如交给我们,换取与阿生再见一面的机会。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女子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灰色的悲伤之力开始向卡尔斯的指尖汇聚。她太想再见阿生了,这份执念让她失去了理智。“好……我答应你们。我把悲伤之力交给你们,你们一定要让我再见他一面!”
“放心,我们说到做到。”卡尔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手就要去触碰女子周身的悲伤之力。
就在这时,玄尘道长一声大喝:“姑娘,醒醒!他在骗你!剥离了悲伤之力,你就会失去所有关于阿生的记忆,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话音未落,玄尘道长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拐杖金光暴涨,化作一道巨大的金符,狠狠砸向卡尔斯。卡尔斯脸色一变,抬手凝聚黑暗能量抵挡,金符与黑暗能量碰撞,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被震退。
“找死!”卡尔斯怒喝一声,荆棘银戒上的荆棘纹路爆发出强烈的黑芒,黑暗能量化作一把长剑,他手持长剑,朝着玄尘道长刺去。
马库斯也趁机发动猛攻,能量弩不断射出幽蓝弩箭,配合着卡尔斯的攻击,将玄尘道长逼得节节败退。玄尘道长虽修为深厚,但面对两名圆桌骑士的联手,渐渐落入下风,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女子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空洞渐渐褪去,玄尘道长的话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想起了阿生临走前的嘱托,想起了他们一起在戏台上的快乐时光,那些记忆,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不……我不能失去关于他的记忆!”
她周身的灰色悲伤之力开始慢慢收敛,不再向卡尔斯汇聚。卡尔斯见状,脸色骤变:“不好!她要清醒了!”他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玄尘道长死死缠住。
“晚了!”玄尘道长咳出一口鲜血,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姑娘已然醒悟,你们的阴谋,休想得逞!”
女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周身的灰色悲伤之力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一道道温和的流光,融入她的体内。她想起了阿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的戏唱得那么好,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为自己唱下去,为那些喜欢听你唱戏的人唱下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已无半分悲戚,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坚定。她看向卡尔斯和马库斯,轻声道:“悲伤不是原罪,它是我对阿生最深的思念,是我活下去的力量。你们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该死!”卡尔斯怒吼一声,黑暗长剑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一剑劈开了玄尘道长的防御,将其击飞出去。马库斯也趁机冲向女子,想要强行抽取能量。
可就在这时,女子周身的灰色悲伤之力突然爆发,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卡尔斯和马库斯震退。屏障上闪烁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悲伤之力与执念融合后的力量,温和却极具防御力。
“这不可能!”马库斯难以置信地吼道,“原罪能量怎么会变得如此纯净?”
卡尔斯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知道,一旦载体接纳了原罪能量,他们就再也无法强行抽取。“撤!”他当机立断,转身看向马库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华夏的原罪载体不止这一个,我们再找下一个!”
马库斯不甘地看了一眼女子,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玄尘道长,最终还是跟着卡尔斯转身离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地下室的黑暗中,只留下淡淡的黑暗能量气息。
女子走到玄尘道长身边,伸手扶起他,掌心泛起淡淡的灰色能量,温和地涌入道长体内。“道长,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经酿成大错。”
玄尘道长欣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是你自己醒悟得快。这‘悲伤’之力,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守护之力,它会提醒你,珍惜回忆,好好活下去。”他抬头望向卡尔斯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凝重,“但圆桌骑士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还会再来。你要做好准备。”
女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的。我会守好这座鸣玉戏院,守好我和阿生的回忆,也会守护好这片土地,不让他们再为祸。”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支早已褪色的梅花簪,轻轻插在发髻上,“阿生,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你,也为我自己,唱好每一出戏。”
地下室里,女子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伴随着淡淡的悲伤之力,在空气中久久回荡。而卡尔斯和马库斯,正行走在渝州老城的巷弄里,脸色阴沉。
“又失败了!”马库斯一拳砸在墙上,墙面瞬间出现一道裂痕,“这华夏的修行者和原罪载体太诡异了,每次都坏我们的好事!”
卡尔斯眼神冰冷,指尖的荆棘银戒泛着寒光:“别急。华夏地大物博,藏着的原罪载体不止这两个。我们已经摸清了华夏修行者的路数,下次动手,一定能成功。”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且,九原罪之力即将集齐,洛基殿下很快就会亲自降临。到时候,就算是再多的修行者,也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弄的尽头,而渝州老城的烟火气,依旧在缓缓流淌。只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场风暴,将会在何时降临,又会席卷多少人的命运。
鸣玉戏院里,女子缓缓走上戏台,拿起阿生曾经用过的那把古琴,轻轻拨动琴弦。悠扬而悲伤的琴声在空旷的戏院里响起,穿越了岁月的尘埃,带着无尽的思念与坚定,飘向了远方。这一次,她的琴声里,不再只有悲伤,还有对生命的敬畏,对守护的执着。
看不见的霸王的幻想与虞姬的幻想再次出来唱着那未完的戏剧。
台下看不见的票友高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