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弦老师，你以前的歌都是结合当下的心境写的，那这次这首《岁暮黄昏》是为什么写的？”许言听完一曲，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连带着感觉外面的雨声都小了，也有兴致询问起九弦。
毕竟一首词里在告别世界的歌曲，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九弦本人的状态，他也才二十来岁，正年轻。
“九弦老师？”
九弦垂下的几缕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许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洁柔和的下颚，和泛白的嘴唇。
许言倏的站起，这才发现九弦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脸色也苍白的可怕，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精力。
“九弦。”许言拍拍他的肩，九弦偏离了支撑点，垂头直往下栽，恰好落了许言满怀。
这种时候许言也没有抱到偶像的兴奋了，她托起九弦苍白的脸，确认他真的失去了意识，凌乱的发丝软软的贴在他脸侧，美丽的面孔毫无生机。
九弦身上的温度比她想象的还要低，鼻尖呼吸清浅，微弱的很。
怎么会淋一场雨就变成这样？
许言跪坐在地上，一双手沿着九弦的身体来回尝试。
除了自我修复以外，她现在对归宁体的利用还只有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伤口，现在她针对九弦的体温来回尝试了一边，九弦摸起来没有那么冰凉了，但是这具躯体的情况却没有好转。
好像不是简单的着凉……
可她还不懂得怎么探测别人的情况。
“九弦……”
许言觉得自己眼前的人影重叠起来，叫她分不清九弦是否有了反应，他的眼皮是不是动了……
她就这样陷入了黑暗。
……
混沌，黑暗，粘湿的触感。
“不回来？那你母亲……走了……”
好像有人在不远处说话。
她挣扎着撑开眼皮，灯光摇曳，那触感一瞬间褪去，眼前的虚影渐渐重合。
许言撑着身后坐起，发现自己躺在绵软的床上，眼前女人的虚影正向她走来，随后又顿足在原地。
视线逐渐清晰，许言认出了眼前的人。
“章镇长？” 不对，要比章镇长年轻许多，风姿绰约，却依旧有着成熟韵味，像百年的美酒。
眼前的章镇长更像那张照片里的她，只不过照片里的那位面目模糊，而她眼前的美人，她工作以来算见识过许多娱乐圈内的神颜了，也依旧被晃了眼。
章渔的脸上带着浅淡的忧伤：“许言小姐……”
“章镇长，你……不是人类？”许是对章镇长的印象太好，还有眼前的章镇长姿态太过温和，许言下意识问道。
“你不害怕我？”章渔意外道，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太淡定了，难道她已经见过那妖了？
“害怕。”许言实话实说，这个章镇长显然和上次那个妖不同，就凭她死活召唤不到白钰，就可以知道章渔肯定有什么能屏蔽消息的办法。
而现在……
“九弦老师呢？他还好吗？”许言想起失去意识的九弦，着急问道。
“他没事，不过你现在不该担心他。”
许言抿了抿唇，九弦老师说过和章镇长是老相识，想来章镇长应该不会伤害他。
“那我们现在在哪？”
床板的晃动告诉她这里不是陆地。
“我们在海上，现在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果然，许言垂下头，这下更完蛋了，她害怕也没用，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没一会儿，许言又抬起头来，因为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章渔端上来一盘餐食，食物不算丰盛，但是摆盘细致，是她的风格。
许言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
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鱼肉，许言抬头问道:“你抓我是为了归宁体吧，你要杀了我吗？”
章渔正坐在桌子的侧边，翻着一本黄页书籍，许言偷瞄了几眼，根本看不懂上面的符号。
章渔稍稍放下那本书，她的视线平静又真诚:“是为了归宁体没错，至于要不要杀你……我在考虑，还没做好决定。”
许言瘪了瘪嘴，这叫什么话，这些妖就会欺负人。
气的她扒了两大口饭。
章渔轻声笑了，复又低头去看那些符号。
许言酒足饭饱，摸着肚子溜到了甲板上，章渔虽然把她抓到船上，却没有束缚她。
她鬼鬼祟祟的瞟了眼船内还在看书的身影，扒着船舷往周围看了一圈。
一望无际的海面，天清气朗，阳光正好，许言却泄气了。
这给她八条腿她也扑腾不回去。
许是她看着水面有些久了，有一双翅膀扑扇着落到她手边。
是一只海鸥，海鸥胸前的白色羽毛里隐约藏着一丝粉，有点扎眼。
它目光炯炯的盯着许言，像是在观察她，许言也看着它，一人一鸟对着发呆了一会。
直到它张嘴:“啊，啊。”
“噗——”
这鸟叫起来怎么这么好笑。
海鸥像是恼了，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扑腾了好几下。
“怎么了？”
章渔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甲板上。
“有只……海鸥。”
许言正拿手挡着脸，回头看去，那海鸥已不见踪影。
“这是那顶帽子？”
章渔款步走到她身边，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许言看着却是那张老照片里她戴着的那一顶。
帽子被保存的很好，崭新如故。
“对。”章渔摸了摸帽檐，阴影下那双眼底满是怀念。
许言看着身旁人的侧脸，她一点也不像那种被本能驱使的妖。
起码她在章渔的举止或是语气里，都感受不到那日想取她性命的妖的那种贪婪。
“我可以用归宁体帮你，你也不一定非要我的命吧？”
边说着，许言边把手伸给章渔，一副予取予夺的姿态。
章渔盯着她的手半晌，后握住她的手，两手交握处隐隐有什么流动着。
“如果你愿意帮我修复妖灵，倒是确实不用你的命。”
许言眸光微亮，她当然愿意。
“不过修复妖灵始终有极限，周期反复，只要我不回妖界，我就会一直需要你。但只要我取了归宁体，就可以自我修复，不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人类的性命不过弹指一挥间，反正你早晚都要死……”
许言默默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又往旁边挪远了一点，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平静的讲出这么冰冷的话啊！
许言小小声道:“那你回妖界啊……”
章渔摇头，眼底是说不清的执着，像是在和许言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放不下海风镇……总是会有人受伤，有人死去，人类老的好快……”
章渔说她的，许言在一旁听她的。
不回妖界妖灵竟然会受损，如果章渔会这样，那会不会代表白钰也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你多久没回妖界了？”
“好像，六十来年了。”
听到一个如此长的年份，许言不禁好奇:“六十来年，你六十年前就来海风镇了？”
章渔笑着摇摇头，眼里满满的回忆:“六十年前这里还没有海风镇……”
会是什么样的事，让她这么一个大妖在这小镇里待了六十多年……
像是读懂了许言的疑惑，又或是故事憋了太久，章渔倚靠着船舷，兑着海上清风，讲起海风镇还不是海风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