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在此！山贼速速投降！”
震天的喊杀声如惊雷般炸响，火把洪流从村口涌来，如一条吞噬夜色的火龙。陈县尉一马当先，身披的明光铠在火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虎头枪直指瘫坐在地的周虎，声音里满是压抑了两年的快意恨意：“周虎！你这贼厮，你所犯下的罪孽今日该清算了！”
房捕头紧随其后，骑着枣红马冲出队伍，腰间朴刀早已出鞘，刀刃映着跳动的火光，他目光如刀，死死锁定周虎 —— 当年亲随阿福倒在这贼子枪下的模样，他夜夜梦见，今日终于得见仇人落网。
一百五十名土兵迅速列阵，弓手搭箭如满月，箭尖寒光直指残余山贼；刀盾兵手持盾牌，一步步缩小包围圈，甲片碰撞声整齐划一，压得山贼们喘不过气。那些还在挣扎的山贼见此阵仗，瞬间泄了气，手里的武器 “当啷” 落地，有人甚至直接瘫倒在地，浑身筛糠。
“接手！” 陈县尉翻身下马，对着土兵大喝。刀盾兵立刻上前，用绳索将受伤的山贼一个个捆结实，动作麻利得很。房捕头则走到周虎面前，一脚踩在他被野猪矛钉住的大腿上，周虎疼得惨叫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不是很能跑吗？再跑一个给我看看！” 房捕头咬牙切齿，抽出还钉在周虎腿上的野猪矛，又狠狠踹了周虎一脚，“带走！”
两名土兵上前，架起哀嚎的周虎，拖着他往村口走。此时的周虎，哪里还有半分山贼首领的嚣张，大腿的伤口汩汩流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只剩绝望。
陈县尉转头看向围拢的村民，见众人虽满脸疲惫、衣衫染血，却无性命之忧，松了口气，对着李教头和陆野拱手：“多亏诸位乡亲拼死阻拦，不然这伙恶贼就要遁入山林了！”
李教头回礼笑道：“陈县尉来得及时！若再晚片刻，乡亲们怕是真撑不住了。”
此时众村民才敢松懈下来，青壮们纷纷放下门板盾牌，露出胳膊上的淤青与深浅不一的划痕。王小二扶着盾牌，虎口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灿烂：“总算把这些杂碎拿下了！就是胳膊快抬不起来了！”
陆野快步走到人群中，挨个查看伤势，眉头渐渐皱起：大部分村民只是受了皮外伤，被刀砍到胳膊、被枪杆砸到肩膀，虽渗着血，却不碍事；但重伤者比预想的更多 —— 王大牛的右胳膊被山贼朴刀砍得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染红了半截衣袖；王老栓从屋顶射箭时被山贼投石砸中脚踝，脚踝肿得像个馒头，疼得直咧嘴，连站都站不稳；十六岁的狗剩被山贼踹中胸口，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都带着颤音；李大叔的堂弟李二柱为了护着王小二，后背被划开一道尺长的口子，粗布衣裳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一动就疼得倒抽冷气；还有个叫栓柱的汉子，胳膊被山贼长枪刺穿，伤口还再渗血，显然是刺的很深。
“快！拿伤药来！所有人都退后些，给重伤的乡亲腾地方！” 陆野急声大喊。早有武馆弟子提着沉重的药箱跑过来，箱子里不仅有陆野从仁心堂买来的金疮药、止血散，还有煮沸过的干净布条和烈酒。弟子们分工明确，立刻给重伤者清创包扎：先用药棉蘸着烈酒擦拭伤口，疼得王大牛死死咬着木棍，木棍都被啃出了牙印；接着撒上止血散，白色的药粉一碰到伤口就泛起红沫，李二柱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牙不肯出声；最后用布条层层缠紧，栓柱胳膊上的伤口被勒得紧紧的，才总算止住了血。
“陆小哥，俺没事…… 还能守着牛棚……” 王大牛喘着气说道，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陆野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你现在啥都别想，好好养伤！牛棚有李大叔看着，放心吧。”
反观山贼那边，堪称惨不忍睹：陷阱里的四人早已失血过多，嘴唇干裂，脸色蜡黄得像死人；混战中被陆野和李教头重创的山贼躺了一地，有的胸口插着野猪矛，有的手腕被铁枪挑断，还有的腿骨被木棍砸折，哀嚎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房捕头让人挨个清点后，沉声道：“死了十三个，重伤八个进气少出气多，剩下的十来个全带伤，手腕胳膊基本都断了！”
这战果全靠提前布局：陷阱先折了五人，直接打乱了山贼的阵脚；门板盾牌挡住了大部分刀砍枪刺，让村民有了喘息之机；草叉粪叉虽不致命，却能有效牵制山贼的动作；而陆野与李教头师徒更是主力 —— 陆野的野猪矛专挑山贼关节要害，李教头的铁枪迅猛如电，二师兄也是勇猛过人，其他弟子也是攻守有序，还兼顾着村民，大部分山贼的重伤都是他们造成的。
“这些贼子平日仗着刀枪凶狠，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真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就成了软蛋！” 陈县尉看着地上的山贼尸体，冷哼一声，靴尖踢了踢旁边的朴刀，“当年围剿时，他们就是靠地利偷袭才占了便宜，今日正面交锋，不过是些纸老虎！”
房捕头蹲在地上检查着山贼的伤势，突然眼睛一亮，起身对着陈县尉道：“县尉，这里有五个还能勉强走动的，虽然胳膊断了，却能说话认路，脑子也还清楚！”
陈县尉闻言，立刻快步走到那五个山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脚尖踢了踢其中一人的小腿：“这几个人分开审问上山路线，敢有耍心眼的，就给他们清醒清醒，只要不伤了腿就行，挑两个听话的带路”“是”当即来了几个土兵带着五个山贼分开去审讯。一会就传来山贼的哀嚎求饶声，土兵们可不会手软，当初他们可是有不少袍泽被这些家伙偷袭而死。约莫一刻钟之后一个都头来报，几个山贼已经吓破胆，没敢说瞎话，已经挑了两个行动还算利索的，准备带路。
“很好。” 陈县尉点头，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给这两个的伤口简单包扎一下，撒点止血药，别让他们半道上死了！剩下的重伤者，找两辆牛车拉着，死了的就暂且扔在路边的荒沟里，回头再让人来收尸！”
陆野这时走了过来，目光扫过被扶到屋檐下休息的重伤村民，又望向秦岭方向，突然开口：“陈县尉，我想跟着去鹰嘴崖。”
陈县尉一愣，随即面露疑惑：“陆小哥为何要去？山里凶险，且有土兵足够应对。”
“正因为山里凶险，我才该去。” 陆野语气坚定，“我常年在秦岭深处打猎，我的感知比常人敏锐，能探知周遭的动静，可帮着防备埋伏。” 他顿了顿，看向陈县尉，“再者，这伙山贼本是冲我而来，如今既然要彻底剿灭，我没有理由躲在后面。”
陈县尉还未开口，一旁的李教头已笑着附和：“县尉，陆小子说得对！他的身手和对山林的熟悉度，比我还强几分，有他同行，咱们更是万无一失！”李教头也是想让陆野多见见血，而不是一直只有套路，打猎那个不算。
陈县尉眼中闪过赞许，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恳切：“陆小哥既有此志，我自然欢迎！说起来，今日能以这么小的代价困住这伙山贼，全靠你策略得当！先是挖陷阱乱贼阵脚，再用门板盾牌筑防线，最后以围而不攻拖时间，每一步都掐得极准 —— 换做旁人，怕是早就硬拼导致死伤惨重了。”
他上前一步，继续道：“你年纪轻轻，不仅身手了得、谋略过人，还这般有担当，留在乡村实在可惜。不如随我入军？此次剿灭山贼后，我直接保举你当个都头，日后立了军功，前途不可限量！”
陆野闻言一怔，随即拱手作揖，语气诚恳却坚定：“多谢陈县尉抬爱，只是我心不在仕途军伍。此次随队剿匪，只为彻底除了这伙祸害，护得周边安宁。等事了，我还是要回王家庄 —— 乡亲们待我不薄，眼下牛群刚驯服，冬小麦也待播种，还有受伤的乡亲需要照料，我实在离不开。而且我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守护好这里的人，便是我当下最重要的责任。”
陈县尉见他态度坚决，没有丝毫犹豫，便不再强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但你这份恩情与担当，我陈某人记着！日后若有任何需要官府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陈县尉体谅。” 陆野躬身道谢。
陈县尉转头对着一个副都头道：“你带二十人留下来看守俘虏，再帮着乡亲们处理下伤口、清理战场；我带其他人，加上李教头、陆小哥和五位弟子，跟着这几个贼子进山，务必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副都头拱手应道：“县尉放心！我定会看好这些杂碎，也会照看好乡亲们！”
李教头这时已将铁枪上的血珠擦干，对着陆野扬了扬下巴：“陆小子，拿上你的矛，咱们走！今天就彻底端了这贼窝！” 陆野点头，转身跑回牛棚旁的小院，取来那柄染过血的野猪矛，又检查了腰间的竹镖，快步跟上队伍。
临行前，他回头望了眼村庄：王小二正扶着王大牛往祠堂走，李大叔在给牛棚加草料，房捕头的医兵在给刘狗剩换药。其他基本没有受伤的月光也是明亮许多，像是要驱散周虎一伙山贼给附近百姓带来的多年的阴霾，将村庄镀上一层清冽的银辉。他深吸一口气，转头跟上陈县尉的队伍，身影消失在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