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陆野早已经起身,在芦苇丛旁的土坡上坐了半个时辰。露水打湿了麻布衫的下摆,带着清晨的微凉,他却浑然不觉,只望着远处雄州城的轮廓,等待城门打开。
等到城门缓缓打开,“该进城了。” 陆野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招呼了一下四只海东青。小风用尖喙轻轻啄了啄他的袖口,雪羽则绕着他飞了一圈。他笑着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别急,进城人多眼杂,你们先回空间待着,等安顿好再让你们出来透气。” 说罢,心念一动,将四只海东青和踏雪、胭脂一起送回空间,里面刚收割完第一波作物,还没有再次种植,正好有空间让它们活动了。
他看了一眼空间里的踏雪和胭脂,两匹骏马正低头啃着玉米秸秆,好像很满意这种从没见过的食物很满意。陆野没再管它们,这般神骏的马匹和海东青太过惹眼,万一再被有心人盯上难免节外生枝。又把路引仔细叠好,塞进贴身布袋,这是他此刻唯一的身份凭证,弄丢了想进城就麻烦了。
整理妥当,陆野独自沿着小路朝雄州城门走去。越靠近城门,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挑着担子的农夫筐里装着新鲜蔬菜,背着货囊的小贩脚步匆匆,穿着短打的脚夫互相吆喝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鲜活的神色,和辽境的肃杀、美洲的荒凉截然不同。这久违的人间烟火气,让陆野紧绷了近一年的神经,悄悄松了几分。
“进城的,出示下路引。” 城门处的守军抬了抬眼,手里的长枪随意斜倚在身侧,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眼前人本就穿着普通麻布衫,眉眼间虽有疲惫,却无行囊辎重,看着就是寻常赶路的百姓,倒没什么可疑的。
陆野连忙停下脚步,双手递出路引,语气平和:“官爷,这是我的路引。” 近一年没和人正经说话,好在还能和踏雪它们说说话,此时交流还算顺畅。
守军接过路引,对着晨光扫了眼印信,指尖蹭了蹭纸面确认不是伪造,便直接递了回去,挥了挥手:“进去吧。” 连多余的盘问都没有,近来边境虽严,却也多针对携带货物或形迹可疑之人,像陆野这样孤身一人、路引清晰的,没必要多费功夫。
刚踏入城门,一股浓郁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酒旗在风里招展,布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客人,面摊老板支着大锅,锅里的面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葱花和猪油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勾得陆野肚子咕咕叫,他在辽境和美洲,大多吃的是肉干、野果,好久没尝过大宋的热汤面了,以前放进空间里的食盒早早就吃干净了。
“这位客官,来碗热汤面不?刚出锅的,加个荷包蛋,暖和!” 面摊老板看到他站在门口张望,热情地招呼道。
陆野咽了口唾沫,走到面摊旁的空位坐下:“老板,来一碗面,加个荷包蛋,再来一碟酱菜。” “好嘞!您稍等!” 老板麻利地应着,转身往锅里下面。陆野环顾四周:面摊旁坐着穿长衫的读书人,正捧着碗边吃边看书;两个脚夫大声聊着行情,说辽军在女真那边打得凶,大宋的皮毛价格涨了不少;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拿着糖人,围着母亲蹦蹦跳跳。这些细碎的声音、鲜活的动作,像暖流般涌进心里,人果然是群居的,近一年的孤独奔波,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市井热闹抚平了。
“客官,您的面来喽!” 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桌上,荷包蛋浮在汤面,葱花撒得匀匀的。陆野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温热的面条滑进喉咙,带着熟悉的麦香,还有葱花的清香,让他忍不住眼眶发热。这才是家的味道,虽然是在这个古代,但来了三年了,一开始可能是帮一下王家庄的乡亲,后来是想赚功德,再往后就是慢慢融入了这个时代。
吃完面,陆野付了钱,沿着街道慢慢走。布庄里挂着五颜六色的丝绸、棉布,杂货铺摆着陶罐、铁器,种子铺门口堆着饱满的粟米、小麦,引得农夫们驻足挑选。他走得慢,像要把这一年错过的烟火气都补回来,偶尔停下来听听小贩吆喝,看看店铺里的新鲜物件,指尖触碰着大宋的器物,心里满是踏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陆野看到僻静巷口挂着 “悦来客栈” 的招牌。他走进去,客栈伙计连忙迎上来:“客官要住店?我们有厢房、上房,干净又暖和。”
“来一间厢房就好。” 陆野笑着说,跟着伙计往楼上走。房间不大,却收拾得整洁,桌上摆着茶壶茶杯,窗边木床铺着干净被褥。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杯热水喝,温热的水滑过喉咙,让他放松下来。
休息了片刻,陆野起身去街上补充物资。他在杂货铺买了针线、布料 ,空间里换下来的衣服有些磨损,得缝补一下;又买了两斤盐、一小袋茶叶,还有一些结实的麻袋,准备装收获的三种作物。杂货铺老板是和蔼的中年妇人,看到他买得实在多,多送了一小包茴香:“小伙子看着面生,刚从外地回来吧?这茴香炖肉香,你带着路上吃。”
陆野接过茴香,连声道谢。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包裹,走在热闹街道上,他忽然觉得,近一年的奔波都值,美洲的艰险、辽境的厮杀,都抵不过此刻大宋的市井烟火。抬头望天边的太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暖得让人安心。
“该准备去汴梁了。” 陆野低声自语。在雄州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就出发,十来天就能到汴梁,到时候就能找范仲淹帮忙推广新作物。
回到客栈时,天已擦黑。伙计端来晚饭:一盘炒青菜、一碗炖肉、两个白面馒头。陆野坐在桌边慢慢吃,耳边传来邻桌客人的谈笑声、伙计的吆喝声,这些细碎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安稳的大宋夜色。
吃完晚饭,他回到厢房,将物资收进空间,又意念扫过里面的伙伴:踏雪和胭脂已卧在田埂旁休息,海东青们也闭上了眼睛。陆野笑了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时隔一年,终于又睡到正儿八经的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