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陆野估摸着范仲淹已经回家了,他转身对范婉儿笑道:“岳父大人昨日就通知我过去,这会应该到家了,咱们一块过去吧,夫人正好去和岳母大人聊聊天。” 范婉儿点头,帮他理了理衣襟:“我也确实有日子没见到娘亲了,爹若说的是朝堂事,你别太急着应下,多想想再开口。”
侯府到范府不过半盏茶的路程,马车刚停稳,范府的管家就快步迎上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姑爷,老爷已在书房等您了,特意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陆野先是跟范婉儿说了两句,就让她去后院了,他则是跟着往里走。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陆野轻轻推门进去,就见范仲淹站在挂着西北舆图的墙前,手里捏着一支炭笔,眉头拧成了疙瘩。舆图上用红墨圈出了几处地名,最显眼的是 “兴庆府”,那是党项的核心腹地,旁边还密密麻麻标注着 “粮草囤积点”“骑兵动向” 等小字。
“怀安来了,坐。” 范仲淹转过身,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指了指桌案旁的椅子,“先看看这个。” 陆野走过去,见桌案上摊着两叠奏折,第一叠是 “炼钢署呈文”,上面写着:“两年间共炼精铁三十万斤,铸钢刀万柄、长枪五万杆、铠甲两千副,另造水泥两千石,已运抵西北边境封存。”
“这两年我暗中督办炼钢,总算没白费功夫。” 范仲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语气稍缓,“精铁打造的兵器,比寻常铁器锋利三成,铠甲也更轻便,寻常箭矢根本穿不透。本想着留着防备辽国,没承想……” 他话锋一转,指着另一叠奏折,“你再看看这个,是皇城司刚送来的线报。”
陆野拿起线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上面写着,党项首领李元昊近半年动作频频:在兴庆府私设 “中书省”“枢密院”,效仿大宋官制;下旨禁止党项人说汉话、穿汉服,违者杖责;还派人暗中联络吐蕃、回鹘,许以好处,似要结成同盟。更甚者,李元昊竟暗中贿赂大宋户部侍郎张嵩、礼部郎中李达,让他们在朝堂上替党项说话,称 “李元昊恭顺,不过是整顿族内事务”,拖延朝廷应对时间。
“李元昊这是想要要自立啊。” 陆野放下线报,语气沉了几分。他以前学历史的时候,也是知道李元昊会自立,只是忘记具体时间了,想来应该就是这两年了。
范仲淹叹了口气,走到舆图前,指着辽国与女真的边境:“党项一直受大宋册封,每年能得到大宋的 “岁赐”,赵桢对他们向来仁厚,没想到李元昊竟如此不知足。更棘手的是辽国那边。皇城司探得,辽国与女真已停战三个月,女真往更北的黑水河迁移,忙着休养生息;辽国国内的争斗也快见分晓,不管最后谁赢,都得找个由头向外展示实力,而他们的目标,十有八九是大宋。”
“那李元昊是想趁着辽国牵制大宋,趁机自立?” 陆野瞬间明白过来,“若是党项自立,辽国再从北边施压,大宋就会两面受敌。”
“正是如此。” 范仲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陛下昨日召我入宫,得知线报后勃然大怒 ,他对党项仁至义尽,岁赐从未短缺,李元昊却恩将仇报。陛下已决定,派我去西北经略军务,做好随时平定党项的准备。”
陆野心里一震,随即又觉得情理之中,范仲淹既懂军务,又深得赵桢信任,确实是经略西北的不二人选。“那炼钢署的兵器铠甲,怕是要调拨去西北?”
“陛下已下旨,” 范仲淹道,“八千柄钢刀、三万杆长枪、一千五百副铠甲,半月内尽数运抵延州、庆州两处军营,剩下的五百副铠甲留作京营备用。另外,我会从京营禁军中挑选二十名得力将领,都是上过战场、懂实战的,随我一同去西北,边军还稍微好一些,其他地方助手的兵营积弊太深,空饷、吃回扣的事屡禁不止,得好好整顿一番,不然再多好兵器也没用。”
陆野想起之前在蓝田听镖局的人说过,西北有些将领,花名册上写着 “一千人”,实际只有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的军饷全被将领私吞,若是真打起仗来,怕是一触即溃。“整顿军务时,要不要我帮您留意些?” 他斟酌着开口,“我大师兄是做镖局的,他们常走西北商道,或许能帮着查探些将领的贪腐之事。”
范仲淹眼前一亮,拍了拍他的肩:“若你肯帮忙,那再好不过!镖局的人走南闯北,消息灵通,比朝廷派去的探子还好用。你不用亲自去西北,只需让镖局的人把查到的情况写成信,通过驿站递到延州军营,我自会处理。”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那香皂、蒸馏酒的生意,在西北的商镇也有铺子吧?让掌柜的多留意党项的动向,若是看到大量粮草、兵器运往边境,也及时报信。”
“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陆野点头,心里已有了盘算,大师兄赵虎的镖局在西北有三个分号,正好能派上用场;香皂铺的生意可以接触很多上层贵族等,让掌柜的打听消息留意动向,也不方便些。
两人又聊了一会,范仲淹留陆野两口子用膳,李氏特意让厨房做了范婉儿爱吃的水晶肘子,笑着说:“这个嘴馋的,估计早就想吃这个了。”范婉儿在旁边不依的撒娇,李氏笑着戳了她的额头,“都假作人妇了,还撒娇.......”
陆野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暖意,这才是家的感觉。饭后两人刚要起身告辞,范仲淹忽然叫住他:“怀安,此次去西北,怕是要待上不短的时间,婉儿在汴梁,还请你多照拂。”
“岳父放心,” 陆野郑重道,“我定会好好照顾婉儿,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您在西北也要保重身体,若是需要物资,随时传信回来,我想办法给您送去。”
陆野带着范婉儿往侯府而去,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先给大师兄去封信,让镖局的弟兄们多留意一些,不过要以安全为主,再交代商队掌柜去兴庆府交易的时候小心打探党项动向,有消息及时传回。
回到侯府,范婉儿才问陆野:“夫君,爹在书房跟你说什么事了?” 陆野把范仲淹要去西北、党项与辽国的情况一一说了,最后道:“我暂时虽不在西北,却也能帮着查探消息,也算是为大宋尽一份力。”
范婉儿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理解:“夫君做得对,只是要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
陆野点头,牵着她的手走到腊梅旁,看着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苞:“等岳父在西北安顿好,咱们就去西北看看,听说那边的草原秋天很美,能看到成群的牛羊。” 范婉儿笑着应下,靠在他肩上,只要夫君在,不管是汴梁的庭院,还是西北的草原,都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