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刺眼的阳光从被踹开的门口涌入，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那几个堵在出口、武装到牙齿的不速之客。他们身上散发着与之前小巷袭击者同源、但更加精炼和危险的阴冷能量波动，手中的武器枪口闪烁着不祥的能量光芒，牢牢锁定在程野身上。
“找到你了，‘源种’。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沙哑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志在必得的贪婪，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血液几乎冻结。“净界学会”！他们竟然如此猖狂，直接冲击守夜人划定的临时管制区！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就是程野！
几乎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本能地侧身半步，想将程野完全挡在身后，同时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强光手电和备用的盐弹枪。我知道这可能是螳臂当车，但我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带走程野！
然而，程野的动作比我更快！
就在那为首者抬起武器，似乎要发射某种束缚能量的瞬间，程野猛地将我向后一拉，彻底护在他身后。他面对着数倍于己、装备精良的敌人，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但那双灰白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他没有使用之前那种温和的、如同月华般的净化之光。
面对这赤裸裸的、充满恶意的捕捉，他身体内那股源于“种子”的力量，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复杂的起手式，只是微微抬起了下颌，那双灰白色的眼眸中，纯白的光芒骤然盛放，如同两轮微缩的太阳！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没有耀眼的光束，没有绚烂的能量形态。只有一种纯粹的、至高无上的“净化”意志，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个泵房，并向外急速扩张！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仿佛有一位看不见的神只，在此地投下了漠然的一瞥，宣告了“污秽”的不应存在。
那几个“净界学会”的成员，首当其冲！
他们身上缠绕的、那源于灰域力量加持的阴冷能量，在这无形领域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连挣扎都没有，瞬间灰飞烟灭！他们手中那闪烁着能量光芒的武器，像是被抽走了核心，“咔嚓”作响，光芒黯淡，变成了一堆废铁！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本身。那无形的领域扫过他们的身体，并没有造成物理伤害，但他们却发出了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叫！仿佛有什么根植于他们灵魂或肉体的、与灰域紧密相连的东西，被强行、粗暴地“剥离”了出去！他们痛苦地蜷缩倒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原本精悍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和某种本质的东西。
不仅仅是他们。泵房内残留的、之前未被完全净化的最后一丝阴冷秽气，角落里滋生的霉菌，甚至墙壁上那些暗沉污浊的痕迹，在这无形领域掠过的瞬间，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空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洁净、明亮，仿佛被至高无上的存在进行了一次从物质到能量的彻底“格式化”！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又充满了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
程野站在原地，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凛然神圣又冰冷无情的气息。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喘息着，显然刚才这瞬间的、范围性的强力净化，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
我站在他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脏狂跳，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这就是他能力真正的威力吗？不是治疗，不是驱散，而是……近乎规则层面的“抹除”？
“呃……啊……”地上那几个“净界学会”的成员还在无意识地呻吟，但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甚至可能失去了他们依赖的力量根基。
“林远！程野！你们怎么样？我听到里面……”山猫急促的声音从耳麦和泵房入口同时传来，他持枪冲了进来，话说到一半，就被眼前诡异的景象噎住了。
只见目标人物程野安然无恙地站着，只是脸色难看。而几个明显是敌方武装人员的人，却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武器碎裂，气息微弱。整个泵房干净得不像话。
“这……怎么回事？”山猫一脸懵。
“来不及解释了！”我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扶住身形微微晃动的程野，他能站着都已经是强撑，“立刻撤离！对方可能还有后续人员！”
山猫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外勤，立刻压下疑惑，上前快速检查了一下倒地的敌人，确认他们失去威胁后，迅速掩护着我们向外撤退。
“车辆被对方破坏了轮胎！我们需要步行到备用汇合点！”山猫一边警戒前方，一边语速飞快地说道。
我们冲出泵房，刺眼的阳光让人有些眩晕。社区里依旧安静，但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警笛声，显然是山猫之前呼叫的支援或者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官方。
程野几乎将大半重量都靠在我身上，步履蹒跚。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气息微弱，刚才那一下爆发，显然透支了他本就不算充裕的力量。
“坚持住，程野，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紧紧揽着他的腰，支撑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鼓励，心焦如焚。
他靠在我肩上，灰白色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听到我的话，只是极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我们沿着计划中的撤退路线，快速穿行在破败的街巷中。山猫在前方引路，警惕着任何可能的伏击。
我能感觉到程野的身体越来越沉，他的意识似乎在逐渐模糊。心脏处的监测单元传来轻微的警报震动，显示他的核心能量水平正在急剧下降。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
就在我们即将抵达备用汇合点——一个废弃的报刊亭时，程野脚下一软，整个人彻底向下滑倒。
“程野！”我惊呼一声，几乎抱不住他，和他一起踉跄着跪倒在地。
“远哥！”山猫立刻回身，协助我将程野扶到报刊亭后相对隐蔽的角落。
程野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如同初雪，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的程度远超往常，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具即将消散的冰雕。他心脏处的那个白色光点，在守夜人专用的便携扫描仪上，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过度使用能力的反噬，来了！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他需要紧急能量补充和稳定处理！”山猫看着扫描数据，脸色难看，“但支援至少还要十分钟才能到！”
十分钟……以程野现在这种状态，能不能撑过十分钟都是问题！
我看着怀中仿佛随时会化作虚无的程野，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
不！不能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绝对不能再次失去他！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山猫，眼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疯狂和决绝：“有没有办法能暂时稳定他？任何办法都可以！”
山猫犹豫了一下，快速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手指粗细、装着莹蓝色液体的金属安瓿：“这是高浓缩的通用能量稳定剂，本来是给重伤员吊命用的……但他的能量结构特殊，我不知道……”
“给我！”我一把夺过安瓿，没有丝毫犹豫。现在任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
我撬开安瓿，看着怀中程野苍白干裂的嘴唇，心一横，仰头将那一小管冰凉的液体含入口中，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渡入他的口中。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我必须做点什么。
液体滑入他的喉咙。我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冰冷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在心中疯狂地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感觉到程野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吞咽声。
紧接着，便携扫描仪上，那个黯淡的白色光点，极其微弱地、但确实无疑地……闪烁了一下，亮度似乎稳定了那么一丝丝。
有效？！
我心中狂喜，不敢放松，依旧紧紧抱着他，用我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额头，试图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支援到了！”山猫突然低呼一声。
远处，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疾驰而来，精准地停在我们面前。车门滑开，跳下来几名全副武装的守夜人外勤队员和一名提着医疗箱的医护人员。
他们迅速将程野安置上担架，接上便携式的生命维持和能量输注设备。
“立刻返回总部！优先级最高！”负责接应的队长沉声下令。
车辆在城市的街道上飞驰，警笛长鸣，一路畅通无阻。
我紧紧握着程野冰冷的手，看着他依旧昏迷的苍白面容，心中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净界学会”……这笔账，我记下了。
而程野，无论你的力量是什么，无论未来还有多少危险，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
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站在你身边，为你抵挡一切风雨。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