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小虎揣着满腔热情和几块自认为“脾气”最特别的石头，兴冲冲地跑去了天玑峰外堂炼器坊。
还未靠近，那熟悉的热浪和叮当声便扑面而来。铁炎长老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铁砧前，指导着几名弟子锤炼一块烧红的金属胚子。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横流，在炉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铁炎师兄！”林小虎扯着嗓子喊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压过风箱和锤锻的噪音。
铁炎长老闻声转过头，看到是林小虎，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哟，是小虎子啊？咋啦，想通了要来俺这儿拉风箱了？”他显然还记得自己之前的玩笑话。
林小虎嘿嘿笑着跑过去，献宝似的掏出自己带来的石头：“师兄，我按您说的，试着跟它们‘沟通’了！您看这块，沉得很，感觉特别‘倔’！还有这块，里面好像有点空，灵力进去轻飘飘的……”
他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发现，如何感知石头的“脾气”，如何调整灵力去“梳理”，以及那微弱的反哺。
铁炎长老起初只是听着，随着林小虎的描述，他脸上的随意渐渐收起，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他接过林小虎递来的石头，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石头的表面，一股浑厚而温和的神识探入其中。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瓮声瓮气地道：“好小子！还真让你摸到点门道！你这‘梳理’的法子，虽然糙得很，灵力也杂，但方向没错！这确实是最笨，也最扎实的‘感物’之法！”
他拍了拍林小虎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林小虎龇了龇牙：“不过，光‘梳理’还不够！石头有石头的脾气，俺们炼器师，不仅要懂它的脾气，还得能‘锤炼’它，让它变成俺们想要的样子！”
他指着那块烧红的金属胚子：“你看，这块‘赤铜’，本性偏软，韧性足但硬度不够。俺们用火煅烧，去除杂质，再用锤子千锤百炼，逼出它的刚性，同时保留它的韧性！这个过程，就是沟通，也是征服！”
说着，他拿起旁边一柄看起来最小的锻造锤（但对林小虎来说依旧巨大），塞到林小虎手里：“来！试试！别用灵力去‘梳理’，试着把你的灵力，想象成俺手里的锤子！用你的‘神’，锁定这块石头里最‘顽固’、最‘杂乱’的一点，然后用你的灵力之‘锤’，给俺狠狠地、却又精准地砸下去！”
林小虎双手费力地抱着那柄对他而言过重的锤子，听着铁炎长老的话，眼睛越来越亮。
锤子！沟通不了的，就锤炼它！
这个说法，太对他胃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锤子杵在地上，双手握住锤柄末端，然后运转起《厚土诀》。这一次，他不再追求缓慢渗透，而是将那股熟悉的、带着莽劲的土行灵力凝聚起来，不再是均匀分布，而是如同锤头一般，凝于一点，伴随着他意念的锁定，猛地朝着手中那块“倔”石头内部一处感觉特别“淤塞”的地方，“砸”了下去！
“嗡——”
石头微微一震，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林小虎感觉自己的灵力像是砸在了一块铁疙瘩上，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灵力一阵紊乱。
“笨蛋！”铁炎长老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响，“谁让你用蛮力了？！俺说的是‘精准’！是‘控制’！你的神念是眼睛，要看清‘杂质’在哪！你的灵力是锤子，力道要透进去，不是砸表面！再来！集中精神！”
林小虎龇牙咧嘴，但毫不气馁。他再次集中精神，努力用那尚且微弱的神念去感知，调整着灵力的凝聚度和“锤击”的力道。
一次，两次，三次……
他累得满头大汗，手臂酸痛，灵力也消耗巨大。那块石头表面多了几道细纹，但他能感觉到，内部那处“淤塞”似乎真的被撼动了一丝，反哺出的那丝土灵气，似乎也比单纯“梳理”时稍微精纯了那么一点点。
“有点样子了！”铁炎长老看着他那股不服输的韧劲，眼中赞赏之意更浓，“记住这感觉！以后就用这法子，一边‘梳理’温和的，一边‘锤炼’顽固的！这对你掌控灵力有大好处！等你啥时候能用这法子，把一块顽铁里的杂质‘锤’出十分之一，你的控灵水平就勉强够看啦！”
林小虎闻言，看着手里那块“饱经风霜”的石头，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需要被“锤炼”的日日夜夜。虽然前路漫漫，但他心中充满了干劲。
与此同时，天璇峰。
突破到炼气期四层的林小鱼，在云芷执事的带领下，第一次走进了天璇峰对外弟子开放的初级丹房。
丹房内比想象中要宽敞，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青铜丹炉，地火口被阵法封印着，只留出调控的接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以及一丝淡淡的烟火气。不少外门弟子和记名弟子正在各自的丹炉前忙碌，或凝神控火，或处理药材，神情专注。
云芷执事低声对林小鱼介绍着丹房的基本规矩和注意事项。
“哟，云芷师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林小鱼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执事服饰、面容略显刻薄的中年女修走了过来，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朱绮师妹，”云芷执事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我带小鱼师叔来熟悉一下丹房环境。”
朱绮执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显然对“师叔”这个称呼有些膈应。她目光落在林小鱼身上，语气不咸不淡：“原来这位就是新入门的林师叔啊，果然年纪小小，天赋异禀。不过丹道一途，最重心静与经验，光有天赋可不够，还需脚踏实地才是。”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告诫，但语气中的那点意味，连林小鱼都隐约感觉有些不舒服。
云芷执事面色不变，淡淡道：“不劳朱绮师妹费心，峰主自有考量。”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丹炉突然“噗”的一声轻响，冒起一股黑烟，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守在炉前的一名年轻女弟子顿时慌了手脚，脸色煞白。
朱绮执事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厉声道：“李秀儿！又是你！控火诀第三转的时机早跟你说了要精准！连最基础的‘止血散’都能炼废，真是朽木不可雕！”
名叫李秀儿的女弟子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敢回话，眼圈瞬间就红了。
林小鱼的目光落在李秀儿身上，又看了看那冒着黑烟的丹炉，她能隐约感觉到，丹炉内残留的灵气十分紊乱，火候似乎是在最后一瞬突然失控的。
云芷执事轻轻叹了口气，对林小鱼低声道：“李秀儿这孩子，资质普通，家境也不好，炼丹总是差些火候，没少受朱绮执事斥责。”
林小鱼看着那名叫李秀儿的师姐无助的样子，又想起哥哥当初被嘲笑是“废物”时的情景，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同情。
她悄悄运转《木灵滋养诀》，并非为了滋养，而是尽力去感知那丹炉内残留的、已然失效的药性气息。她发现，其中一味“凉血草”的气息几乎完全被灼热狂暴的火气掩盖了，但并非彻底消失。
“或许…不是完全没救？”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萌生。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水平，根本无法处理废丹，但这个发现，让她对药性在不同状态下的变化，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朱绮执事又斥责了李秀儿几句，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清理丹炉。李秀儿含着泪，默默开始收拾。
云芷执事带着林小鱼离开了丹房。回去的路上，林小鱼忍不住问道：“云芷师姐，炼丹…很难吗？”
云芷执事温和地笑了笑：“丹道如修行，需天赋，更需恒心与细心。失败是常事，重要的是从失败中学到东西。小鱼师叔你天赋好，但切记戒骄戒躁。”
林小鱼认真地点点头，脑海中却还在回想着丹房里那一幕，以及李秀儿那双含泪的眼睛。她似乎明白了，修仙之路，并非只有风光霁月，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与泪水。
傍晚，听竹小苑。
林小虎瘫在椅子上，感觉两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跟妹妹比划着“灵力锤锻”的奇妙感觉。
林小鱼则安静地听着，分享了自己在丹房的见闻，尤其是李秀儿炼丹失败被斥责的事。
“那个朱绮执事真讨厌！”林小虎一听有人被欺负，立刻同仇敌忾，“要是让我碰上，我…我…”他“我”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也打不过执事级别的人物，只好悻悻道，“我让大黄去咬她裤脚！”
林小鱼被哥哥的话逗得抿嘴一笑，随即轻声道：“哥，我觉得炼丹好像真的很难。我们要更加努力才行，不能浪费了师父和宗门给我们的机会。”
林小虎看着妹妹认真的小脸，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重重点头：“嗯！放心吧小鱼儿！我会把那些顽石头的‘脾气’都磨平！你也要成为最厉害的炼丹师！”
夜色渐深，听竹小苑内，两颗向往强大的心，在各自的轨道上，默默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