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鸣。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砖石压在身上,他挣扎着推开,冲向那片焦土深坑。
“苏荃!苏荃!!!”
喉咙撕裂,他嘶吼着冲入那片灼热的废墟。
他疯了一般地用双手刨挖焦黑的泥土,指甲崩断,指尖血肉模糊,在泥土上留下猩红的轨迹。
“出来!你给我出来!别跟我玩捉迷藏!”
“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
直到,手触到一片湿滑。
他动作一僵,拨开断木。
那是一抹深蓝色的衣角。
而在衣角之下……
刘简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那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龙门总管。
巨大的爆炸撕裂了她的躯体。
她的左臂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下半身被巨石压住。
最刺痛刘简眼睛的,是她胸口那个恐怖的创口——那里本该是心脏跳动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模糊的血肉,触目惊心。
万幸……或许是老天爷最后一丝残忍的怜悯。
巨大的冲击波将她掀翻时,或许是背部承受了最大的伤害,或许是正好摔进了一处低洼。
她的脸,虽然沾满了灰尘和血污,苍白得像一张纸,却奇迹般地保全了下来,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决绝与凄美。
这张他曾无数次在灯下凝视的脸庞,此刻却再无一丝生气。
“苏……苏姐……”
刘简跪在血泥里,手悬在半空,不敢碰。
他怕一碰,她就散了。
“神照经……对,神照经!”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魔般运转体内的所有内力,想要输送给她。
磅礴的生机内力涌出,却如同倒进了无底深渊,瞬间流逝殆尽。
身体残破至此,经脉尽断,回天乏术。
“不……别走……锁住啊!给我锁住啊!”
刘简看着那些徒劳流逝的生机,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他救不了她。
在这个时代,哪怕他是神医,面对这种伤势也只能束手无策。
【系统空间】!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系统空间内,时间是静止的!
能保住她现在的状态。
只要未来能找到“断肢重生”甚至“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只要能去那些拥有仙法的世界,她就有救!
可是……空间不可存活物。
刘简看着她,脸上肌肉抽动,泪水混着灰尘滚落。
“你肯定还在等我救你,对吧……”
“咱们赌一把……苏荃,咱们赌一把……”
“如果是活的,我背着你也要找到神仙;如果是……”
他不敢想。
他声音发颤,下达指令:
“收取。”
刷——!
那具残破的躯体,凭空消失。
刘简的手僵在半空,保持着虚抱的姿势。
风,呼啸而过。
存进去了。
系统判定……她是死物。
她真的……死了。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破碎。
“噗——!”
一口殷红的心头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面前空荡荡的废墟上。
“快!那边有动静!”
“刚才那一声巨响,肯定炸死他们了!”
十几个郑家残兵从硝烟里钻出来,看见跪地的刘简。
他浑身是血,摇摇欲坠,但那身深蓝军服很显眼。
“是新军的官!”
一个参将喊道,贪婪压过了恐惧。
“他受了重伤!在吐血!”
他挥舞钢刀,指着刘简。
“兄弟们!天赐良机!杀了他!拿他的头去向王爷邀功,下半辈子不愁了!”
“杀啊!!”
十几人嗷嗷叫着冲上来。
跪在地上的刘简,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泥灰,唯独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
“聒噪。”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下一瞬,他的身影消失了。
冲在最前的参将只觉脖子一凉。
他还在跑,视线却开始旋转。
最后,他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在喷血狂奔。
那衣服……好熟。
砰。
头颅落地。
刘简站在人群中央,指尖滴血。
“鬼……是鬼啊!”
惨叫刚出口就停了。
刘简动了。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杀戮。
咔嚓。
他一手捅穿一个士兵的胸膛,捏爆心脏。
撕拉。
他扯下另一人的手臂,反手插进那人的眼窝。
血肉横飞。
十三个呼吸。
地上再没有一个活人。
刘简站在尸堆中,呼吸平稳。
他甩掉手上的血,看向一块巨石后。
“看了这么久,不出来?”
巨石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锦衣华服、却狼狈不堪的身影,正试图手脚并用地向远处爬去。
是郑经。
刚才的爆炸气浪虽然猛烈,但他离得远,竟然捡回了一条狗命。
只是双腿被砸断了,此刻只能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听到刘简的声音,郑经浑身一僵,回过头,露出一张因为恐惧而变形的脸。
“刘……刘简……饶命……”
他涕泪横流。
“都是冯锡范!是他逼我的!我没想杀你……我愿意投降!我把江山让给你!钱也给你!求求你……”
刘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咔嚓。
一脚踩在他手上,碾压。
“啊啊啊啊——!”
郑经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十指连心,这种痛楚让他几乎昏厥。
刘简蹲下身,一把揪住郑经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还在冒着黑烟的深坑。
“看到了吗?”
刘简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
“那里,刚才还有个人。”
“她很爱美,很爱干净。”
“她说,打完仗,想去开个胭脂铺。”
郑经浑身颤抖,牙齿打颤:
“我……我赔……我给她修最好的铺子……”
“赔?”
刘简笑了。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却让人如坠冰窟。
“你把她炸死了。”
“你拿什么赔?”
刘简的手指猛地扣住郑经的脉门,一股阴狠凌厉的内力,顺着经脉疯狂钻入郑经的体内。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火,那就让你尝尝,血液沸腾是什么滋味。”
“呃……呃啊……”
郑经的惨叫声变了调。
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顺流,而是疯狂地倒灌!
血管一根根暴起,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扭动。
眼球凸出,眼角崩裂,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那种五脏六腑被生生撕裂、大脑被滚油浇灌的痛苦,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刘简偏偏不让他死。
不远处,碎石滑落。
满脸是血的马超兴撑起半个身子。
他是被郑经那非人的惨叫声惊醒的。
刚一睁眼,他就看到了这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一幕。
“这……这是……”
马超兴认得这招,这是陈近南的成名绝技。
但在刘简手里,这成了最残忍的酷刑。
他看着那个深蓝色的背影,那个曾温和笑着叫他“马大哥”的刘教官,此刻的气息阴森可怖。
“总……总教官……”
马超兴下意识地想要喊一声。
但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为刘简侧了侧头。
那眼角余光仅仅是扫过,马超兴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手脚都僵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那个温和的刘教官,已经在那场爆炸里,和那个女人一起死了。
马超兴无力地垂下了手。
“唰!唰!唰!”
许平带着三十名亲卫赶到。
“总教官!”
许平看到眼前的景象,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总教官!”
许平看到眼前的景象,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残肢,血泊,冒烟的深坑。
他下意识地寻找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脱口而出:
“苏总管她……”
话音未落,他自己就僵住了。
一个可怕的猜测,让他浑身冰冷。
他终于看见,总教官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血人。
刘简的背影孤寂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许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总教官会变成这副魔神般的模样。
出于军人的本能,许平死死咬住嘴唇,猛地抬手,制止了身后想要惊呼的亲卫们。
“嘘……”
许平声音颤抖,却无声地打出战术手势:
【散开!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
三十名亲卫红着眼眶,无声散开,背对刘简,围成一个圈。
轰隆隆——
就在这时,远处的宫墙轰然倒塌。
十几辆“蒸汽铁牛”碾碎砖石冲了进来。
“师兄!师兄你在哪!我来了!”
韦小宝举着喇叭大喊。
在他身后,数千新军士兵潮水般涌入。
然后,所有人都停住了。
吵闹的韦小宝闭上了嘴,喇叭掉在了铁板上。
满地的碎尸,冒烟的深坑。
地上那个把自己抓得体无完肤的血人。
以及,那个站在血泊中央,背对他们的男人。
一股无形的煞气,以那个男人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韦小宝吞了口唾沫,双腿有些发软。
他想喊一声“师兄”,可那个背影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觉得,如果现在开口,下一秒自己也会变成地上的一堆碎肉。
那不再是那个爱吐槽、爱偷懒的刘简了。
那是一尊活着的魔神。
刘简没有回头。
他在看天。
阴云密布的京城上空,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
【系统空间不可存活物。】
“呵。”
刘简忽然低笑了一声。
死物又如何?
只要还在,就有希望。
这个世界救不了你,我就去下一个世界。
武侠不行就去仙侠,仙侠不行就去神话!
我活得够久,总有一天,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刘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股令天地变色的暴戾杀气,竟在他这一呼吸之间,如潮水般退去。
沉淀为一种冷酷的死寂。
他缓缓转过身。
韦小宝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但他看清了,师兄的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绝对的冷静。
“师弟。”
刘简开口了,嗓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哎!师兄……我在!”
韦小宝连忙从车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却不敢靠得太近。
刘简没看地上死透的郑经,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
“康熙在哪?”
韦小宝一愣,连忙指向景山方向:
“就在那边的观德殿!我们的人围住了!”
“带路。”
刘简迈开步子,踏过郑经的尸体,踏过满地鲜血,走向皇权的最高处。
风吹动他破损的军服。
身后,数千大军鸦雀无声,自觉分开一条路,目光敬畏地注视着他们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