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须以血来偿还——当这位腐化者们的领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苍就明白,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凶手是谁,重要吗?
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她甚至没有追究星核精的责任,或者对她陈述的离谱口供表示任何质疑。
因为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下层区的最后一名医生死了,腐化者们最后怯弱的理由,也随之熄灭了。
要么战斗,要么腐烂,没有退路,没有其他可以两全其美的选择。
叶苍没有回头,也没有对希儿的忽然搭话予以任何回应。
他当然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告诉那些为医生的死而悲恸的腐化者们——深红之雾并非腐化病的根源,将所有腐化病患者聚集在下层区是为了【存护】他们。
但是,有谁会相信呢?
有谁会在乎呢?
正如史瓦罗所说的那般,人类这种生物,是不可能以绝对的理性去思考问题的。
娜塔莎的离去,让一切辩解都失去了意义,现在的下层区腐化者们,就像是一只只扑火的飞蛾,即便知晓自己唯有燃尽的下场,也义无反顾,绝不后退。
“再见,医生。”
等到人群散尽,叶苍最后看了一眼娜塔莎的坟墓,转身向着磐岩镇走去。
星核精一路沉默,显然娜塔莎的自杀也给她带来了极为强烈的冲击,让这个平日里总爱玩抽象的大姑娘此刻也变得自闭起来。
站在空荡的诊所门口,叶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的痕迹,微微蹙眉,对星核精说道:“你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给我演示一遍。”
“好吧,当时我在睡觉,察觉到娜塔莎有危险,我就用出了一生仅有一次的闪现,然后用炎枪帮她把子弹挡了下来。”
星核精说着,取出了自己的炎枪,摆了个拄枪格挡的姿势。
“等等!”叶苍眉头皱起,盯着她手中的炎枪仔细打量,沉声道:“你哪来的炎枪?这分明是【存护】的力量,你又是什么时候被【琥珀王】瞥视的?”
星核精微微一愣,摸了摸下巴,“对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不记得了,反正我当时光想着救娜塔莎医生,炎枪就出现了。”
她说着,顿了顿,低头沉思道,“而且,我感觉不止炎枪,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武器,比如帽子啊、粉色的羽毛笔啊、弓啊……之类的,但是现在使不出来,炎枪倒是一伸手就出现了。”
叶苍:“……”
他算是明白了,世界是被重置过的,但这个重置的过程肯定出现了纰漏,继而导致重置不彻底,一些强大的命途行者不仅会出现记忆和本能的残留,甚至重置之前可能拥有的一些能力都被保存了下来。
眼前的星核精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既没有踏上【存护】的命途,又不可能被已经陨落的【琥珀王】瞥视,但她却能够使用【存护】的力量——这分明就是她在世界重置之前就拥有的力量!
所以,宇宙的重置为什么会不彻底呢?
是因为……【记忆】的星神也被污染了吗?所以祂在重置世界的时候……一边复现一边遗忘?
叶苍取出《死亡日记》,将这个发现也记录在了纸页之上。
如果有机会,下次回信的时候也顺便问问月先生吧。
他如此想着,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星核精身上,问道:“那个男人的真实面貌,你看到了吗?”
“没有,他的脸全程隐藏在斗篷下,我只看到了……嗯,蓝色的头发?”
“蓝色的头发?只有这一个特征?”
“嗯,我以为他很强,所以炎枪冲锋的时候没收住手,结果一不小心就将他给扬了……”
星核精挠了挠头,走到之前将黑袍男子挫骨扬灰的位置,身躯半转,绘声绘色地开口道:“当时我就是在这里,一回头,就看见娜塔莎医生拿着那把燧发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枪……”
“她当时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异常,额……好像没有。”星核精想了想,摇头道。
“我是说表情、神态之类的,尤其是眼神。”叶苍抬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能够让人原地自杀的方法,除了自己的【言灵】,叶苍估计应该也是差不多性质的、类似于“催眠术”的技能。
“额,你这么一说,还真有。”星核精一拍手掌,快步走到诊所门口,右手比了个持枪的姿势,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挤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当时就站在这里,看着我笑,然后……砰!”
笑?
叶苍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段不好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
会是祂吗?
不可能吧?
那位虽然喜欢找乐子,但现在这情形……怎么看都毫无乐趣可言吧?
“……”
黎明,上层区,执政官邸·克里珀堡。
“母亲大人!请听我说!”
有着银色螺旋卷长发的少女站在空旷的大殿内,直面这座城市的最高领导者,戴着黑丝手套的右拳攥紧,贴在胸前,神色焦急地开口道:“【地火】领袖奥列格的死亡已经激起了下层区的民愤,如果我们不能立即给出解释和处理方案,那些【腐化者】们积压已久的怒火将随时可能被点燃……”
“解释?布洛妮娅,你要如何解释?”
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平静地坐在书桌后方,一手托着额头,一手翻看着桌上堆叠的文书,脸上难掩疲惫和倦意,头也不抬地开口道:“去告诉他们——我们将他们圈禁是为了保护他们?还是告诉他们——我们击杀奥列格,是因为他已经被【深红】所蛊惑?”
“别天真了,我的女儿……你是要成为我的继承者的人,守护这座城市的重任、终有一天会由我亲手交到你的手中。”
“那时,作为这座城市的最高领导者,你就将面临与我此刻所面临的同样的抉择——”
金发女子抬起头,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目光锐利而疯狂,“你是要【存护】一个小小的下层区?还是整个贝洛伯格?”
“是要【存护】那些注定腐烂的‘腐化者’,还是所有健康生活着的上层区公民?”